蒼風和扶桑沉默不語,氣氛頗為尷尬,遂自嘲地打起了圓場:“扶桑,所謂好死不如賴活著,我體內巨毒未除,便只好帶著這蒼風兄弟賴在靈予山上多留些時日了,我二人每日的飲食起居都要勞煩你照顧,這心中甚是過意不去,日後你不必如此客氣,只需將我二人當成江湖上來的朋友,有何需要儘管開口便是。”
扶桑一呆,忙道:“少俠言重了,你們是少主的朋友,亦是天門的貴客,扶桑只是做份內之事而已,自當遵守禮數,不能壞了規矩……”
九毒聞言,不禁擱下筷子嗔道:“你就是這般!什麼禮數不禮數的!江湖中人可不興這些規矩!咱們插科打諢,縱馬狂飲,要愛便愛,要恨便恨,只為圖個盡興無悔,如此人生才有情趣啊!倘若都如你這般拒人於千里之外,豈不是活得萬般孤獨!”
扶桑驀然怔住,他知道九毒向來我行我素,不走常倫之路,這少主雖在靈予山長大,生就一副魅惑眾生的美人胚子,但個性卻是直率豪爽,執拗剛烈,舉手投足頗具江湖之風,如今九毒這番話對著他說出來,仿若向他平靜無瀾的心中投下了一塊大石,竟令他恍然驚覺,不禁感到三分苦澀,七分悵然。
蒼風見扶桑低頭不語,心中未免擔憂,卻聽沈猶楓說道:“九兒,扶桑從未涉足過江湖,若讓他像咱們這般率性而為,不分親疏,倒真是難為他了!”九毒俊眉一斜,嗔道:“有何做不到!扶桑,難道你對我非要以主僕相稱,你我就不能成為真正的兄弟麼!你與楓哥哥和蒼風大哥就不能成為朋友麼!你心中所想,所願,所愛,難道就不能忠於秉性,去做,去求,去得麼!”九毒說罷,望著扶桑嘆了口氣,徑自吃飯不言。
扶桑垂頭聽著,九毒的話如同針刺句句紮在他的心上,既傷了他,也救了他。扶桑在靈予山上生活了十九年,即便知道那山外是個喧囂繁鬧的世界,但他卻從未想過也不願意離開靈予山,他的世界裡除了採藥、煉藥和毒聖,也許還有一份或濃或淡的情愫,這份情愫藏在他心中多年,卻也只是暗自藏著,無人得知,無人能懂,無人可解……他並非冷漠無情之人,他又何嘗不想做個性情中人?只是他所想,所願,所愛的人和事,到頭來,終究由不得他。
扶桑心中悵然深嘆,卻並不多做辯解,他抬起頭,淡然一笑,說道:“少主的訓誡,扶桑記下了,若少主沒有其它吩咐,扶桑這便去給少主和沈猶少俠拿藥。”他說完看向蒼風,淡淡道:“蒼風少俠,扶桑今夜戌時在花沙地等你,那御禽之術要如何配合,你我尚需仔細商議。”他說完,低頭微一施禮,便轉身離去。
蒼風見狀,心中甚是難過,忍不住瞪了九毒一眼,冷冷道:“有多大個事兒,你至於這般傷他麼!”九毒嗔斥道:“我若不點醒他,你就等著他一輩子對你客套罷!”蒼風目光一黯,喃喃道:“我只願默默地守在他身邊,別無所求……”
“當真別無所求?你千萬敵兵都未怕過,今日倒是怕了自個兒的心麼!”九毒冷哼一聲,語氣竟異常認真:“蒼風大哥,你不瞭解扶桑,九兒亦不瞭解他,但九兒總是比你要熟悉他百倍,扶桑他和我師父一樣,讓人參不透也讀不懂,你對他的情是真,他對你卻未必如此,我三人在他心中的分量不同,他對九兒是疼護憐惜,對楓哥哥是欽佩尊重,對你則是謙遜客套,但這都不是愛慕,你明白麼!”
蒼風鎖眉不語,扶桑的清冷疏離蒼風又怎會感受不到?即便扶桑溫順體貼,為人和藹,可是對他們卻始終以禮相待,他獨自站在人群之外,心中似乎隔著一道牆,想法和感情從不外露,他微笑著,心卻冷似寒冰……蒼風沉聲一嘆,當下不再多言,起身走出了憶君小築,九毒欲跟去,卻被沈猶楓一把拉住,嘆道:“由他去罷!”
九毒緩緩地坐下來,輕聲道:“楓哥哥也覺得九兒的話說重了麼?”沈猶楓伸手撫上他的頭髮,微笑道:“我明白你是為了他們好。”九毒心中一動,將頭靠上沈猶楓的肩,幽幽說道:“九兒也不願意這般出口傷他,可是……楓哥哥,我不知是哪裡來的心魔,近日總是隱隱地感到迷茫困惑,九兒不敢多想,只覺得害怕……”
“怕?”沈猶楓垂下頭看著肩上的小腦袋,不禁蹙眉問道:“有何事讓你感到不安麼?”九毒嘆了口氣,輕輕地搖了搖頭。沈猶楓拍拍他的腦袋瓜,柔聲安慰道:“呆子,這段日子令我等喜憂交加的變動實在太多,人一旦勞心不免會胡思亂想,待扶桑的湯藥送來,我等早些服下好生休息便是了。”九毒靠在沈猶楓肩頭並未答話,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麼,可他現下卻無法對沈猶楓說出口,倘若他潛意識裡的擔憂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