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毒于山莊中處理各類大小事務,日漸遊刃有餘,長者門徒們便紛紛歸隱了竹林。
天門內外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九毒不忘履行諾言,開始著手煉製能取代血竭的毒藥,生活起居皆由連翹照料,兩人相依為命,彼此心照不宣,對江湖之事竟是絕口不提。
待到閒暇之時,九毒便獨自在山中游蕩,神情淡漠地接受著一個又一個門徒恭敬的施禮問候,他原本是想借此打發胡思亂想的時光,因為一旦靜坐下來,他便會被錐心的思念所折磨,可是,他很快便意識到此舉乃是大錯,因為這靈予山上留下了太多他與沈猶楓刻骨銘心的記憶,從他居住的小築,行走的石階到山中那些奇奇怪怪的密境,每一處都曾覆蓋著他們的足跡和笑聲……九毒無可奈何,他想逃開,卻又無法逃開。路過碧園,他不敢進去,園內溫泉水聲潺潺,能拂得他眼眸裡一片溼潤。踏入山莊,眼前鏡湖,遠處竹林,屋後繁花,窗下沙地,泛舟,擁抱,嬉笑,追逐,一幕幕地在他腦海裡翻騰徘徊,足以令他落荒而逃。洗淚崖則是萬萬沒有勇氣再上去的,那便索性回到憶君小築,在推門而入的剎那,竟又將自個兒陷進深深的痛苦裡,他慌亂地躲進臥榻,顫抖著將身子用被褥緊緊捂住,卻恍惚覺得有個溫暖的懷抱還依舊將自個兒擁著,就在這屋裡,這榻上,在他耳邊輕喃低語……
“沈猶楓……你放過我……放過我罷……”他嚶嚶哭道,將小臉狠狠地埋在被褥裡,任由心緒混亂掙扎,他只想著拼命將那個佔據腦海的身影趕出去,當下驚慌失措,止不住地叫喊:“你出去!別再進來!沈猶楓,我不能見你!出去啊……”
恍恍惚惚之中,他哭著睡去,半夢半醒間,竟發現自個兒孤獨地站在洗淚崖上,茫然望著遠處飄渺的雲海,目光眺落的方向正是皇家祭壇。
“九兒……”他聞聲一呆,隱約地呼喚彷彿來自遙遠的對岸,“九兒!”又是一聲,這次,清晰,凜冽,淒厲。
九毒狠狠地捂住耳朵,慟聲哭道:“我不要聽!”
那聲音毫不在意,愈發含著笑意:“不聽便看罷!我能看得見靈予山,也能看得見你!”忽然又慼慼問道:“你能看得見我麼?”
“我看不見……看不見!”九毒矇住眼睛,泫然跪下,“沈猶楓……你放過我!
“我離開你,不見你,不想你,不就是放過你麼,你還要怎樣?”那聲音涼薄無清,冷如寒冰:“我只是遠遠的望著你,觸不到,摸不著,求不得,待最後一眼看盡,便會忘了你……”
九毒心如刀絞,淚水橫流,胸口被一股血紅的氣息壓迫著,吶吶地開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聽那聲音含滿鄙夷和淡漠,又冷然道:“你看,這皇家祭壇有百萬兵馬,他們哄搶著金銀美色多麼痛快,卻不知道自己數日後將堆屍山嶺有多麼悲哀,九兒……彷彿你在我身邊時,那些美好的日子是多麼痛快,可一夜之間,生離死別,你我又是多麼悲哀!”他淒冷地一嘆,凜冽道:“忘情甚好,怨恨甚好,再也不知何為痛快悲哀,便能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去殺敵,便能毫不留情地報仇血恨,不顧一切地實現抱負,斬斷羈絆奪得天下了罷!”
九毒絕望地掙扎著,掩面失聲痛哭,這天外之音燒得他五內俱焚,心如死灰。那聲音卻徑自厲聲大笑,決然道:“我說過,倘若你自行離我而去,我便戰死沙場,寧可做個孤魂野鬼,也絕不會孤獨終老,更不會再愛他人……”他的笑肆無忌憚,聲聲直刺肺腑:“九兒!你來葬我罷!像葬你師父那樣葬我,你願意麼?”
“你走啊——”胸中的血紅色氣息被這聲痛喊猛然撕裂成碎片,九毒終於發出了聲音,卻生生地將自己推回到真實的世界裡,噩夢驚醒,他綣在被褥裡瑟瑟發抖,眼淚早已將枕巾浸溼。
“九哥哥……你又做噩夢了!”連翹憂心沖沖地掀開被褥,扶著顫抖的九毒緩緩坐起,伸出袖子替他拭去臉上的汗和淚,嘆道:“連兒說過多次,九哥哥在入睡前務必記得喝藥!否則夜夜如此,你如何承受得住?倘若……倘若連兒不在,無人照料你,你……你又要飽受折磨了!”他說完,麻利地端過桌上的壓驚湯藥遞給九毒。
九毒氣息深喘,當下闔起雙眸用力定住心神,接過湯藥一口氣喝完,他驚惶的神色方才漸漸平復,呆了呆,不禁一下子抱住連翹,彷彿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澀聲道:“九哥哥下回一定記得,連兒,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連翹輕拍著九毒冰冷顫抖的後背,竟是黯然不語。九毒似乎察覺到什麼,猛然直起身子盯著連翹的眼睛,一改方才驚惶無助的神色,凌厲道:“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