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了指樓下仍是拉長了臉泫然欲泣的歌女,“遇到這種人,真要跟他一般計較認真,只怕要象這一位一般;眼淚都流不夠。”
朱聞聽她說得詼諧,亦是歡暢一笑,“說起這位長公主,確實是人中龍鳳,只是手段如此狠厲,哪個男子若是睡在她身畔,那一覺可是不甚安穩哪!”
疏真聽完這句,面色卻有些古怪,不知怎的,雪白麵龐竟映出一點緋紅來,她別過臉,只覺自己額際青筋急跳了幾下,深吸一口氣,這才將怒意壓入胸中,轉過臉時,卻是笑靨如花——
“你真是這麼覺得嗎?”
“當然……”
朱聞渾然不知大禍臨頭,仍是直率道:“這等女子太過飛揚跋扈,只怕駙馬每晚要跪下給她端洗腳——”
下一瞬,他只覺得腳尖一陣劇痛,面上幾乎抽搐扭曲,眼冒金星之下,卻見疏真滿面無辜地驚道:“對不住,我聽得入神,手一滑就……”
朱聞低頭,卻見自己腳邊,正滾著一方沉重鎮紙,此時仍覺劇痛入心,簡直不能動彈。
“你拿這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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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拍磚
朱聞忍痛低叫道,若不是疏真眼中的驚愕無辜太過逼真,真要懷疑她是故意下這辣手——想起自己也曾對小衛“手滑”過,心中更是一凜——
“我什麼時候得罪了你,要動用這般兇器?”
疏真雙眸澄澈,笑道:“這哪是什麼兇器,這是我一時心急,想要拿了贈給這位說書先生的。”
“他要這勞什子做什麼?”
朱聞越發覺得狐疑,看看手中鎮紙,實在如墜雲霧一般。
“一則,他說到得意處,拿竹扇一敲,既不夠響亮,久了又容易損毀器物,換這個鎮紙,一拍之下聲音響亮,滿座皆驚,實在很是得宜。”
“二嘛,”
她把玩著手中鎮紙,眼中閃過一道光芒,“此物一擊即中,必定見血,對這位先生來說,實在算是雪中送炭了。”
話剛說到此處,她忍俊不禁的輕笑起來,朱聞何等精明,一聽便知有異,微微一笑,便也不動聲色的靜觀其變。
此時說書人唱了個諾,讓小童託了個盤子,四下裡求賜賞錢,如意樓中非富既貴,至少也是身家殷厚,方才聽他說得有趣,便也笑著將一大把銅子和小銀角扔進盤裡,叮叮噹噹好不熱鬧。
疏真遣人把鎮紙送下樓去,只聽一聲沉響,引得人人側目,小童兒正欲上樓,卻被這一出驚得不知如何是好。
說書人不愧是久跑碼頭地老江湖。接過托盤。卻是不顧鎮紙沉重。上樓到了雅座前。深深一躬道:“這般上好地玉石。小可用起來實在惶恐。”
朱聞漫不經心笑道:“我家娘子給你。你便拿著……”
話剛說完。只覺桌下不輕不重又被踩了一腳。卻恰恰是方才痛處。頓時悶哼一聲。
疏真瞥了他一眼。雪白麵龐上緋紅未褪。這一眼似嗔還怒。卻是讓人色授魂予。心都漏跳了一拍。
“誰是你娘子來著……”
這一聲細不可聞。卻也未見多少憤怒。朱聞心下一喜。索性拉過她雪白皓腕。低聲笑道:“娘子這麼說。是要我奉上三媒六禮嗎?”
疏真又瞪了他一眼,卻是絲毫不把這些渾話放在心上,她以目示意門外動靜,“馬上就有好戲了……”
只聽說書人唯唯稱謝,轉身欲行,卻聽對面那另一間雅室中,卻是有一道人聲打破了沉寂——
“你急著下樓做什麼,我還沒賞你呢!”
這聲音圓潤低沉,聽著並不是那個刻薄矜高之人,而是稍後發出一聲沉哼的那一位。
說話間,此人卻是跨出了門廊,到了木梯跟前——眾人轉頭看時,卻見乃是一位葛衣綸巾的青年。
他作文士打扮,背上卻負了一道厚布包裹的長條,看著是刀劍一類,這身打扮,實在是不倫不類的有些詭異。
他到了說書人面前,下一瞬,竟是出手如電,單掌成爪,緊緊扣住了他的手腕,說書人頓時發出慘叫聲,如意樓中一片騷動。
“你……你要做甚?!”
說書人手腕都腫得烏青,痛得大聲問道。
“侮辱誹謗朝廷重臣,在這燮國地面上倒是該當何罪?”
那人陰惻惻笑道,笑聲宛如夜梟一般,聽著便是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