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眼,沉靜黑瞳中有著死寂的平靜,“從今往後,還會有多少人為我而死?”
長夜如晦,風雨聲颯然臨空,卻絲毫不能回答她的疑問。
疏真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身心皆是疲倦到了極點,心頭卻偏偏有一團闇火,因憋悶而越燒越旺,“蒼天,你若是真有神,就把什麼懲罰都衝著我來吧——一切的罪愆都是我所為,今日我坦然承認,絕不否認!”
轟然一聲,雷電擊下,不遠處的房梁呼啦拉一片崩塌,揚起的塵土飛濺,彷彿有居民的尖叫聲,隨即卻被更為恐怖的雷聲壓下。
天與地彷彿都在咆哮發怒,閃電將她的眼照亮,那樣奇異的白光,似乎要引燃所有人心中的火焰,與世間萬物一起化為灰燼。
她怒極而笑。蒼白麵容上黥紋熠熠。讓人不敢逼視。“來吧……對著這裡劈下去。這樣世界就清淨了!”
她素手纖纖。在胸前輕輕比畫。整個人雖是低喃。聲調卻因激越而變得異樣。
四周有部下躊躇著試圖走來。卻終究不敢近前。眼睜睜看著她暴露在雷電光芒之下。心急如焚也是無計可施。
雷聲仍在四周遊走。卻好似不願湊近。漸漸地逐漸遠去。隱沒在厚厚雲層中。
“連你也不願我死……是我罪無可赦。還是我根本無罪?”
疏真喃喃道。彷彿在問天。也彷彿在質問自己。淡淡一句。卻是問盡了人生地不可解。
“我到底犯了什麼罪呢?”
她又問道,隨即,卻又笑了起來,“過去十年間,我在國政危難之時召集諸侯,共商攘狄;與蕭策一起編練新軍,還都回朝;是手握鳳璽,威服天下……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人間傳奇世上佳話,可是,我卻少了那關鍵的一滴血——這便是我的滔天大罪。”
“真正金枝玉葉的一滴血啊……”
她笑容越發加深,雨水打溼了所有,將這痛徹心肺的一句也衝入泥濘之中。
疏真只覺得心中萬念俱灰,所有的一切,都是荒謬可笑——這十年來,她的才華,她的努力,她的熱血與青春,甚至是那些旖旎愛戀,都因著這一個“罪”字而化為烏有。
到如今,連她身邊在意之人,也無法保護,無法留住。
可霓……虹菱……
她默唸著已經逝去的這兩個名字,只覺得心頭的闇火一簇簇走全身,眼前眩暈之下,好似有一陣白光——
她腳下一軟,整個人便如同散了架一般,傾倒落地。
最後的一瞬,她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強健的臂彎裡,那樣緊密的環繞,有著異樣鮮明的熟悉。
是誰……
她未及思考,便昏了過去。
朱聞抱了她的身軀,冷然凝視許久,又脫下自己的斗篷細細包裹,這才起身,朝著剛剛狂馳而來的車駕而去。
他的衣袍上尚有血跡,右腕也不甚靈便,卻仍是不管不顧,將伊人抱在懷中,好似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一般。
雨勢隨風變大,滿地血腥也逐漸被沖走,車輪轆轆之下,又有人收拾了一旁的屍體,很快,此地便了無痕,好似什麼也沒發生了。( )
第一百十九章 迴夢
朱聞從王殿返回時候知道這一變故的。''
當時已是掌燈時分,天上已飄起了不大不小的雨絲。轎伕們腳下溼滑,速度並不算快。
當有人快如疾風衝破轎身,兵刃幾乎刺到眼前的瞬間,他就勢一閃,尚算寬敞的轎中頓時罡風四散,支呀怪聲中,便破了兩個窟窿。
朱聞正要破轎而出,那“刺客”便在半昏半暗中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是我。”
朱聞聽著聲音熟悉,再近看時幾乎是大吃一驚,“葉大夫,原來是你!”
他掃了一眼對方黑巾蒙面、一身勁裝的模樣,有些驚疑道:“你這是……?”
“我跟人打賭輸了,及時還清後還被索要利息,真是遇人不淑……”
葉秋苦笑著調侃了一句,見朱聞迷惑不解,又笑道:“利息就是這次客串刺客來殺你。”
朱聞微微皺眉,仍是一派沉靜,“能否說下緣由。”
葉秋看了下天色,手中兵刃做勢呼嘯,與車壁敲擊之下,呼嘯聲四起,彷彿轎中正在激戰,“沒時間解釋了,馬上這王城之中便要大亂,有一大批朝廷的暗樁會被連根拔起——當然,世人們甚至是燮王,只須知道這是狄人潛伏入城作亂。”
他瞥了一眼朱聞,好整以暇道:“你身為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