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醫搬了個椅子坐在我床邊,手撫我脈搏良久道:“需滴血驗看。”說罷從箱中取出一布包,開啟裡面竟全是大小長短不一的銀針,我心道,這老頭看來倒有點中醫專家的架勢。
銀針微刺了下食指,鮮血湧出,針頭沾了一些,那太醫將銀針抬起對光細看,半晌方道:“血色鮮紅,未見毒象,但令師妹脈象時急時緩,有些微亂心之兆,不可輕視,還是抓幾幅寧神的藥來服一服。”
我忽然想起在無涯觀中時,師傅也曾說過我心浮氣躁,也經常要我吃些靜心的藥,忙欲下床,對猩猩說:“肯定不是中毒,師傅也常說我氣浮呢,估計是累的,不要太大驚小怪了。”
猩猩還是一臉的嚴肅:“你不要起身,好好躺著,我去送胡太醫。”
我心道,我什麼毛病沒有,躺著做甚,又不是殘廢。但見猩猩送太醫出門了,我立即翻身下床,伸伸胳膊伸伸腿:“好的很,壯實著呢。”嫣然和明堂都笑了。
段凱的表情很怪異,皺著眉頭並未看我,只盯著床頭一點出神,我跳到他面前晃晃手:“嗨,怎麼啦?我沒事呢。”
段凱眼睛往我臉上一瞟,竟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天歌…。。”我驚的想往回抽“段凱你……”
他仍死死攥著不鬆手,嘴裡低聲道:“天歌,你不能有事……”
我見他樣子甚是奇怪:“怎麼了,我真的沒事,你放心好了。”
段凱氣息很急,很像是有話想說,但又說不出來。
嫣然見我尷尬,忙過來解圍:“段大人,小姐看來無事,你勿須擔心。”明堂在一旁眼睛朝天。裝看不見。
門口傳來一聲低咳,猩猩回來了。段凱方才醒覺,趕緊鬆了我的手。我揉揉手背,攥得可真緊,都發白了。想是也很為我擔心,便柔聲道:“你胸口有傷,又在我這站了這許久,一定累了,快回去歇著。”
段凱沒再說話,直接出去了,甚至沒向猩猩施禮。
猩猩踱進屋來,仍站在窗前若有所思,我對嫣然說:“將我隔壁房間收拾給明堂住下。”又對明堂道:“幾天沒好好休息了吧,快去睡一會。”明堂望著我:“你真沒事?”我點點頭,跳了幾下:“看,好的很。”他方和嫣然一道出去了。
送走了明堂,我心中一陣沒由來的發慌,段凱的話似有深意,到底想提示我些什麼?為什麼不明說呢?
輕步走到猩猩背後,看他寬闊的背影佇立在窗前,連官服也未脫掉,想是聽了我有事慌忙就趕來了。這個男人,其實很關心我,我知道,雖然他嘴上從未說過。
“師兄,你累了嗎?”
“唔。不累。”
我走到他身旁,與他並肩站著望向窗外,小院靜旎非常,偶有幾聲蟲鳴,卻不再響亮,這個夏,想是快過完了,抬起頭,看黑夜天幕裡,一輪彎月高懸,散著溫柔皎潔的光,月邊布著許多的星星,明滅之間,如灑落銀河的寶石般晶亮閃光。怔怔望著那繁錦夜空,恍惚一陣,竟有種靈魂飄了上去般的感覺。
“師兄”
“唔”
“你知道嫦娥嗎?”
猩猩低下眼睛看我,輕輕搖了搖頭。
我望著那月亮,薄雲緩緩飄過,將它籠罩襯托的愈發如夢如幻。
“嫦娥是個可憐的女子,為了成仙,她偷食了天宮王母的仙丹,飛身上了月宮,卻始終舍不下她的愛人後羿,夜夜在月宮裡俯望大地,尋著后羿的影子,卻永遠不能再與他相見。”
想著那個悽美的故事,口中喃喃念道:“雲母屏風燭影深;銀河漸落曉星沉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猩猩看著我,眼睛黑亮如星星,深邃如天空,我也看著他,心中一陣悲傷。
“師兄。”
“唔”
“為何我會到這裡來?為何我沒有偷吃仙丹,也會被責罰與親人永不相見?”
猩猩沉默良久,終於開口:“或者,這裡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我搖頭:“不,我的家在二十一世紀的南京,那裡有我熟悉的一草一木,那裡有我熟悉的朋友同學老師,那裡是我成長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在這裡,我總是安不了心生活,我哪裡都不認識,誰都不熟悉,我甚至…。保護不了自己。”閉上眼睛,輕嘆出聲。
我沒有安全感,尤其在面對陌生景況時,我的大笑大鬧,只是驚覺自己原來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掌握不了,習慣性的支起滿身的刺,為自己帶上強勢的面具。其實,我很怕,我怕死,我怕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