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於嬤嬤又何嘗不知道秦華裳的心結在哪裡,說實話,對於秦家人的所作所為她也是很氣憤的。明明她家小姐才是秦家正經的親戚,可秦家的人寧願收養一個外人當女兒,卻是不願意真心對於她家小姐。若是依著她的心意,早就應該出去跟秦家的老太太和太太好好撕擼一番,可礙於秦華裳先前的態度,她卻是不敢了。
這不敢歸不敢,於嬤嬤心裡頭的怨憤卻是半點兒都不少。一面坐在繡墩側耳聽著房內的動靜,一面卻是在心裡細細地為來年做著打算。
她們剛到秦家那會兒,除了兩件貼身衣物之外,旁的什麼都沒有。摸著良心說,秦家對她們是不差的,可這些不差僅僅是體現在日常的用度中。因為秦家如今這個宅子是他們搬到京城之後才置辦的,裡面的下人多是在京城採買的,家生子其實並不多。秦家老太太房裡倒是有幾個體面的老嬤嬤,但小丫鬟之類的,卻多數是從外面買來的。
外面買來的丫鬟有好處也有壞處,對於當家主母和正經的主子來說,這些沒有根底的小丫鬟很是忠心。原因無他,本就沒什麼體面可言,若是再不好好辦差,將來落了什麼錯處,那是會被直接發賣掉的。可對於像秦華裳這樣來投奔的親戚來說,卻未必好了。
想起房裡那幾個小丫鬟,於嬤嬤只得深深地嘆氣。
倒不是說小丫鬟們不好相與,而是都太天真了。簡單的說,她們只忠於秦家正經的主子,當然也會聽秦華裳的話,但卻不會對於嬤嬤太過於客氣。在她們看來,她們不過就是被秦家的主子打發過來伺候秦華裳的,等將來秦華裳若是離開了,她們還是會待在秦家的。這樣一來,這忠誠度就可想而知了。
說白了,秦華裳如今在秦家的不過就是一個來借住的親戚,偏偏她除了秦家之外,又無處可去,正所謂名不正言不順,卻又不得不留下,這種尷尬的情況又怎能讓下面的人安心呢。
在房門口等待了許久,久到於嬤嬤都快打瞌睡了,房門才終於被開啟了。
於嬤嬤一個激靈跳了起來,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可看到秦華裳一臉蒼白沒有血色的模樣,頓時將嘴裡的話又咽了回去。在心裡嘆息著,於嬤嬤伸手扶住了秦華裳:“這天冷,姐兒要茶要點心喚一聲就好了。來,先進去慢慢說。”
將秦華裳安置在床上,於嬤嬤又急急地去茶水間要了一壺滾燙的茶水,熱熱地灌了下去,秦華裳才緩過神來。
“姐兒莫擔心,以後的日子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秦華裳苦笑一聲,沒有任何的反駁,但也沒有贊同。也許這話對旁人來說是正理,但對於她來說,卻是不可能實現的了。她的日子只會隨著年歲的增長而越發的不好,明個兒她就九歲了,九歲的男孩子或許還算小,但對於女孩兒來說卻是不小了。若是她母親還在世的話,也該為她的將來打算了,即便不急著相看人家,也該教她一些為人妻為人媳的道理了。可看如今……
“老太太和太太表面上是很和善,可當我看不出來嗎?她們誰也不想沾惹上我。”
“這話是怎麼說的?姐兒莫亂說,老太太和太太自然是將姐兒你放在心尖尖上疼愛的。”
秦華裳嘴裡很是苦澀,她能聽不出來於嬤嬤這是在寬慰她?什麼放在心尖尖上,若是以往沒個比較她或許還不會那麼敏感,如今有個秦蘭在她跟前,她哪裡還能覺察不到旁人對她的排斥呢?
一直以來,秦華裳都在說服自己,強調自己並非秦家老爺太太的親骨肉,自然是不能跟他們所出的三個哥兒相提並論的。至於秦家老太太疼愛哥兒不在意自己,也是極為正常的。不說別的,以往在家中,自己的親祖母不也極為疼愛小叔家的堂弟嗎?
重男輕女,她能接受。
在意自己的親生骨肉不在意她,她也能接受。
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會突然蹦出了一個秦蘭呢?
養女……
眼淚怎麼也止不住了,三個哥兒雖說都很聰慧,但畢竟從小到大都未曾吃過太多的苦頭,對於人情世故也瞭解得不深。可秦華裳卻正好相反,也許論起旁的事情她都是不如三個哥兒的,但對於人心,她卻是極為敏感的。
“嬤嬤,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於嬤嬤一驚,她是秦華裳的奶嬤嬤,從秦華裳還是一個在襁褓之中的嬰兒時,就一直朝夕相處。可以說,對於秦華裳的瞭解,她自認為比得上秦華裳的親生母親。因而,幾乎本能地她就知曉秦華裳心裡想的是什麼:“姐兒可是想要爭一爭了?”
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