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情形,於他而言,何嘗不是徹骨之痛?
唱戲的戲子入戲之後,便會人戲不分,未想看戲的人也是如此,入戲之後,也是無法超脫……做了那些事情之後,他猛然發覺,自己實在是入戲太深了,他必須離開,否則,他也不知否則會如何,只隱隱能感到,也許會變得不是自己,而他喜歡計算,喜歡將一切抓在手裡,不喜歡那種虛無的感覺。
其實很多事情,便是在很早以前就已經發生的,不過是沒有人肯面對罷了,它就像陳年的酒,隨著時光的流轉,越來越沉澱發酵,等到再次開啟的時候,便讓人措手不及的被沖天的酒意襲倒。
所以到如今,他,認了。
與其糾結於心,無謂掙扎,不如坦然面對——
這一次,伸出了手,就不會再逃避。
…
所謂泉眼裡湧出的熱水,是牆那邊加熱之後直接傳送過來的,水池的底部應該也有水眼,方便讓水流形成迴圈,這樣便能保證水溫不變了。
此處無火山,怎麼可能有溫泉,秦桑剛剛進來的時候,還有點異想天開,以為這裡是溫泉水呢,畢竟這是現實,溫泉可不是隨處都能有的。
秦桑退了衣裳伏在水中,方才她已經看過,四周應該沒有窺眼之類的東西,除非是過於精密,以致她不察,但是,理智和感覺同時告訴她,蘇爺不至於此,便如他自己說的,他犯不著,他不屑。
看吧,一件小小的事情,她也要前思後想,足見她有多多疑,這樣的她,還如何能信任和被信任?
她仰靠在池邊的大理石上,石壁因熱氣而溫熱,手臂自然的舒展開,蘇爺說的沒錯,的確很享受,讓人的心緒都鬆懈下來了。蘇爺還說,人,總需要有個地方可以放下面具消停一會……真該死!
秦桑突然意識到什麼,將眼睛睜開,不禁負氣的用力擊打了水面,拍起一陣水花,真該死,她居然把蘇爺的每一句話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人,太可惡了!
……
秦桑沐浴之後,在屏風後擦乾身體,穿上早為她準備的衣裳,頭髮未乾而故而披在肩上,她以十指為梳,將長髮梳順,然後走到立在一旁的落地大鏡面前,將衣裙理好。
漸漸的,她望著鏡中的人不禁放緩了動作,有些茫然。
鏡子裡的人穿著逶迤拖地鵝黃色煙紗裙,皓腕翠水薄煙紗,墨髮側披如瀑,兩腮酡紅,肌若凝脂,不施粉黛,美貌天成,明眸含水清波流轉,雪膚玉骨楚楚動人。
如今這般的模樣,讓她乍一看覺得眼熟,再一看又覺得陌生的緊。
她困惑的眯起雙眼,呆呆的出了神——
一瞬間,似乎分不清楚,她究竟是秦桑,還是……王珍?
伸出手,向鏡子裡的人摸去,指尖傳來微微的涼意,讓她清醒過來,為自己的失神有些自嘲。
平日裡,很少仔細的看這張真臉,竟然產生了錯覺,好似她真就是那青眼黑麵大額的秦寡婦,如今猛然一看,反倒恍惚起來,一時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
心有所感,嘆了口氣,不再看鏡子裡的自己,轉身找回舊衣裳,從裡面拿出一些物件,藏到身上,當拿到那個包著抹臉藥粉的軟皮小包時,猶豫了一下,還是放進了懷裡。
算了,有什麼好掖著藏著,又不是沒見過,這時還抹上臉,倒還真顯得不大氣,況且,此時她突然也想以真實的自己對上蘇爺。
侯在門外的侍女,見到秦桑出來的時候,微微失了失神。
也許是恢復了真貌,穿上了華美的服飾,讓秦桑骨子裡那份優雅而從容的高貴氣質,立時就像覺醒了一般。
其實女人,便是有這樣的特質,穿上美麗的衣裳,打扮得分外動人,就不自覺的會流露出自信優雅,璀璨如星,反之,就會氣勢萎靡,暗淡無光。
所以很多女人在乎自己的容貌和體態如何,不僅是女以悅己者為榮,更為迷戀自身散發出來自信從容的感覺。
秦桑又怎麼會例外,此刻的她周身哪裡找得到半年市儈之氣,盡是高貴典雅,只需一個淡若秋水的眼神,便足以讓看她的人感到自慚形穢,急忙收回目光,彷彿多看她一眼便是褻瀆了她。
當年在皇宮之內,以美撼凡塵的舞姿,征服在場所有人的她,也沒有如今這種氣勢,果然,人是隨著經歷而成熟的,那種歷盡千霜之後的風姿,更能撼動人心。
秦桑淡笑,啟齒輕道:“有勞。”
侍女驚醒過來,面紅潮紅,急忙低下頭,將她帶到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