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樂怡心頭跟吃了蜜一樣,歡快地跑進船艙。
張謀之好奇地探查究竟,可惜下面人太多,他搞不清誰在給女兒送行。
輪船還沒,周赫煊便悄悄離開港口,坐車前往馮公館。
東北老牌軍閥馮德麟正在院子裡散步,身上穿了件綢衫子,手裡把玩著兩個核桃。他的身體狀況似乎不大好,走起路來還得杵柺杖,身邊隨時跟著傭人防止摔倒。
周赫煊半道上停下,問候說:“伯父你好!”
馮德麟眯著眼瞅瞅他:“你是小五的朋友?”
周赫煊笑道:“老爺子,我叫周赫煊。”
馮德麟點點頭,柺杖朝裡面一指說:“進去吧,小五在二樓。”
周赫煊拜別這老頭兒,在馮府傭人的帶領下來到馮庸書房。
馮庸正翹著二郎腿在看報紙,一見周赫煊,立即讓人去傳話:“把侯忠國叫來!”
周赫煊也不客氣,自個兒坐下拿盤裡的果子吃,問道:“侯忠國就是那位神槍手?”
馮庸點頭說:“他以前叫侯七,匪號‘三山好’,東北的綠林響馬,槍法準得很。當年剿匪的時候,可是讓六子吃了不少苦頭,一人一槍在林子裡,打得一個排的新軍不敢露頭。”
“厲害!”周赫煊由衷讚歎。
周赫煊很快見到那位東北大鬍子,結果讓他非常意外。這大鬍子臉上並沒有鬍子,長相清秀倒像個讀書人,不知情的根本猜不到會是馬匪出身。
“馮司令。”侯忠國抬手敬禮,動作很隨意,吊兒郎當的完全沒有軍人氣度。
馮庸點頭說:“坐吧,交給你一個差事。”
……
杜府。
杜笑山愁眉苦臉,他不是沒殺過人,但還真沒殺過名人。
像周赫煊這種名滿全國的大學者,一旦被暗殺,那就跟捅馬蜂窩一樣。如果輿論壓力過大,北洋政府甚至會組織專門的調查組,前來天津辦案。
若是在租界出事,洋人還得插一腳,那就更麻煩了。
偏偏周赫煊還是張學良的人,而如今政府的主人又是張作霖,案子查起來絕對不會敷衍了事。
到時褚玉鳳肯定置身事外,杜笑山多半得背黑鍋。但褚玉鳳的命令又無法違抗,否則杜笑山就沒法在天津城混了,真真讓他兩面為難。
“老爺,人帶來了。”心腹稟報道。
杜笑山頷首說:“讓他進來。”
一個穿著短褂的青年進屋便磕頭:“小人馬六拜見杜老爺!”
“起來吧,”杜笑山開啟手裡的木箱子說,“拿去。”
馬六雙手捧過木箱一看,只見裡面盡是白花花的大洋,銀子堆裡還放著一把手槍。他把槍別在腰間,問道:“杜老爺,要殺誰?”
杜笑山說:“裡面是1000大洋,我會幫你買好船票,你開槍之後立即離開天津。還有,儘量別把人打死,胸口以上的地方不能打。”
“啊?”馬六沒聽明白。
075【侯七VS馬六】
馬六本名馬奎,九年前河北發大水,他隨父母舉家逃難來天津。
父親和兩個弟弟,分別餓死病死在半路上,妹妹也被賣給人牙子換糧食。好不容易逃至天津,母親也撒手去了,只剩下馬六一個人苟活於世。
當時杜笑山還只是南善堂老闆,並未合併組建八善堂。
南善堂做為慈善組織,主要救濟兩類人:一是寡居守節的孀婦(提倡貞潔本分),二是貧寒窮苦的文人(賺取名聲口碑)。
但遇到大災大荒之年,南善堂也會賑濟災民。
如此說來杜笑山還是個大善人。
果真這樣嗎?呵呵。
災民一來,杜笑山便趁機組織賑捐活動,甚至還邀請戲班子來義演。至於所募集的賑災善款,南善堂的股東們分一些,當官的分一些,再留一些做南善堂行政經費,真正用到災民身上的不到兩成。
馬六不清楚其中貓膩,他只知道自己快餓死凍死時,是杜老爺給的糧食和棉衣讓他活下來。
馬六以前當過兵,逃兵。
不是他自己想逃,而是敵人殺過來時,大家夥兒突然發現排長不見了。緊接著幾個班長也腳底抹油開溜,他們這些大頭兵只好跟著跑,然後帶動兄弟部隊一起跑,漫山遍野全是潰兵。
馬六足足逃了半日,停下來時發現槍沒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扔掉的。他不敢再回部隊,便一路偷搶乞討回到老家,結果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