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艾琳的房間,臉上的笑模樣就不見了。
她問艾琳:“你是從哪裡認識的這個白先生?原來並沒有聽你提起過嘛。”
艾琳坐在床邊,撩起裙子抬起大腿,很細緻地脫長筒絲襪,“認識是早就認識了,不過原來只是認識而已,這一回他來天津,我們才真正做起了朋友。”
“我看他也沒有職業。”
“原來是有的,要不然他以何為生?再說這也不算問題,到時候隨便讓父親說句話,找個機關讓他進去就是了。”
“也沒有父母?”
“沒有。”
“這……”
艾琳把脫下來的長筒絲襪搭在床邊,伸長了兩條雪白的長腿,“雖然沒有父母教導,可是你看他的談吐多麼的好。私底下他也很有風度,我看他就是個天生的紳士。”
姑姑見侄女振振有詞地為露生辯護,一副女大不中留的急模樣,便不再多說。等到姑母出了房間,艾琳往大床上一滾,抬了手細看中指上的小戒指。這戒指是露生親自為她戴上的,戴得很突然。之前一句甜言蜜語都沒有說,突然就開啟盒子取出戒指,拉過她的手為她套到了指頭上,彷彿這是他偶然想起來的一樁急事。
艾琳很喜歡他這一份魯莽和直白。她想他一定還是個初嘗愛情滋味的處子,如果沒有自己用愛情去燒灼他,也許他一輩子就這麼古板正經地過下去了——他看起來正像那種老派人物,可以一輩子不談情說愛,不懂,也不想。
她認為是自己改造了他,帶他進入了新天新地。他百分之百地屬於她,而她是心滿意足的造物主。
一夜過後,艾琳人還未起床,鼻子裡已經哼起了英文的流行歌曲。踮著腳尖一路旋轉著舞進了盥洗室,她也感覺自己瘋頭瘋腦的怪好笑。手指埋在香皂泡沫中,她細細地搓洗著眼角鼻窪。今日和昨日不同了,今日她“終身有靠”,已經有了個可心合意的未婚夫。當然,說他是未婚夫,彷彿過早了點,畢竟家裡雖然不干涉自己交男朋友,但涉及談婚論嫁,旁人她可以不在乎,但父親那一關是不能不過的。雖然父親胸懷天下,平素不大關懷她,可不關懷她,也不關懷其他的兄弟姐妹呀!況且不關懷歸不關懷,見了她也總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慈父模樣。她撒個嬌,他一定服軟;她伸手要錢,他也是要多少給多少。這樣一位父親,無論如何不能算壞,尤其他近一年見了老,更讓人瞧著有點心疼了。
用無名指一點一點抹開嘴唇上的口紅,她隔著盥洗室的房門喊人,讓小丫頭把自己的白皮鞋擦好送進來。
粉色鏤紗長衫和她面頰上的粉色互相輝映,她坐到床邊穿襪穿鞋,然後提起小陽傘與小皮包,翩然地飛了出去。今天實在是個好天氣,清晨的太陽就這樣明媚,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自用的跑車鬧了毛病,連修了兩天還沒有開回來。她猶猶豫豫地走到大門口,心想自己是隨便叫輛洋車去找露生呢?還是調動姑姑家裡那輛閒著的舊汽車?那汽車被磕碰掉了許多塊漆,然而一直無錢修補,看著像只花蛤蟆似的,真不是一般的難看。
思及此,她停在門口,正想讓門房裡的看門老僕去街口給自己叫輛洋車過來,不料門外的道路上忽然響起了一聲呼喚:“嗨!”
這一聲“嗨”沒指名也沒道姓,艾琳下意識地抬頭向前望去,卻見道路對面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黑汽車。車子的前後車窗全開著,後排車窗中伸出一張雪白的臉。那臉唇紅齒白地對著她,又喊了一聲,“嗨!”
艾琳嚇了一跳,隨即滿懷厭惡地認出了他。他看著她,他前方的汽車伕直勾勾地也看著她,全像精神不正常似的。艾琳微微蹙起了眉頭,有心不搭理他們,可是轉念一想,又認為自己沒有必要逃避。縱是為了露生,她也該出面會他們一會。
於是大大方方地對著黑汽車一點頭,她做了回應,“龍先生,早上好。”
第二十二章:龍相的愛
在自己打過一聲招呼之後,艾琳發現龍相顯然是大大地愣了一下。
愣過之後,他從車窗中伸出一條手臂,很潦草地向她一招,意思是讓她走過去。艾琳看了他這無禮的舉動,登時又想給他個釘子碰。不給釘子,也不能給他好臉色。將面孔向下一沉,她款款地穿過門前街道,非常端莊也非常冷地走到了汽車門前。
車門依然沒有開,龍相用一隻手扒著車窗,歪著腦袋向上看她,“你認識我?”
艾琳不笑,不動,像一尊無情的菩薩,“龍先生曾到我家裡做過客的,我遠遠地見過你一次,故而認得。”
龍相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