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生疏雨並兩個家人,坐了牛車往自家莊子上去了。至此,兄弟二人依舊不曾說話。
一路上鳳簫神情平靜,看不出悲喜。出城後便吩咐,往飛霞觀探望錦奴。意料之中被擋在了外面,鳳簫將她愛吃的點心,託其他女冠送進去。望著山門發了會兒呆,便要繼續趕路。兩個家人要抱他坐回車內,鳳簫嫌裡面氣悶,執意要坐在車把式身邊。眾人拗不過他只得依從。寒生疏雨生怕他有閃失,打起簾子要扶著他,也被他喝了回去。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山路泥濘又是下坡,越發的不好走。陽光將霧氣一掃而盡,枝葉間花朵上露珠顫顫生輝,鳥雀在林間歡鳴追逐。鳳簫仰首深深地吸了口氣,臉上亦悲亦喜道:“我自由了!”車把式正覺此話有些沒頭沒腦。側眼望去,只見鳳簫張開手臂撲向車外。風捲起他的袍袖,轉眼消失在陡坡下。
魚鯇冠:女道士戴的帽子
善信:道士對俗人的稱呼
女冠:指女道士<a
☆、第四十一回 一點痴念終歸土 抱打不平異鄉人
不等眾人驚慌失措的衝下去,不遠處林子裡,一條淺色身影猛地竄出,順著鳳簫跌落之處疾奔而來。那陡坡甚高,且筆直垂落。眾人見他如鳥雀般飛下坡去,身姿敏捷而飄逸,在樹枝間跳躍滑翔,只道遇上了神仙。
可惜,少年雖身手極快畢竟太年輕,經驗與功夫還顯稚嫩。眼看抓住了鳳簫的衣帶,卻被那下墜之力,帶得幾乎一同滾下去,雖然不甘也只得鬆開手。少年急得大叫,提醒鳳簫儘量抓住身邊的一切。令他奇怪的是,那個人既沒有驚慌失措的尖叫,甚至連一點掙扎的跡象都沒有。就像是一塊從山坡上落下的石頭,直直的滾了下去。少年 只顧著看鳳簫,不防衣襬被樹枝掛破,頭上的簪子被掛落。當下也顧不得理會,幾個起落之後,便看見了俯臥在亂石之中的那個人。
他腳步稍稍一頓,轉頭對還未跑下山坡的家人叫道:“他在這兒了!”一面靠近鳳簫,慢慢蹲下身子拍了拍他道:“你還活著吧?”鳳簫自然沒有反應。少年秀氣的眉皺了皺,伸手小心的將他翻了過來。瞧著那滿頭滿臉的血,少年嘖了一聲道:“只怕難活了。”待看見鳳簫胸口處,被尖利的石頭硬生生戳出了窟窿,嘆了口氣又道:“果然是沒救了。”方要起身,卻見鳳簫的嘴角動了動。少年眼神一亮,忙俯下身去道:“萬幸你還活著?你要說什麼?啊?什麼……你大聲……啊?什麼東……東……‘東城’?那是什麼?喂,喂!”少年伸手在鳳簫頸側一探,搖了搖頭立起身來。
少時,眾人連滾帶爬地趕至近前。寒生疏雨撲在鳳簫身邊“嗚嗚”地哭叫著。兩個家人一左一右緊抓著車把式,跌跌撞撞的搶過來,一看這個情景便知不妙。跪在地上,大著膽子探了探鳳簫的鼻息,頓時嚇得額頭冒汗癱坐在地。車把式渾身抖作一團,咧著嘴嚎道:“郎君早有尋死之意,今日特地要坐在外面,便有這個打算。只是……唉……只是平白的帶累了小的。我明明看著他自家撲下去的,委實不與我相干啊。我趕車沒有十年也有八年,這山路雖難行,與我也不在話下。我……我冤枉啊!”忽然看見一旁的少年,膚白如玉眉目秀麗絕倫。身著水綠色孔雀羅劍袖,系一條素色大帶,足蹬單靴腰懸寶劍,肩上挎著一個包袱。因忙著救人,頭上的簪子不慎被樹枝掛落,烏亮的青絲直披至腰間。這哪是什麼少年,分明便是女扮男裝的小娘子。
想著他方才竟能凌空飛起,定是神仙無疑。車把式用力甩開兩個家人的手,連連向少年叩首道:“求仙子施個法術,救救我家郎君吧!”少年回頭望了眼鳳簫,對他方才的舉動有些瞭然,惋惜道:“他已然斷氣,如何救得轉?”那幾個也趕過來將少年圍住,跪在地上百般相求。少年被纏得好不耐煩,將那明珠般的圓眼一瞪,喝道:“休要囉噪!”又對車把式道:“你方才說他是自尋短見?卻是為何?”眾人互相交換著眼色,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少年眉間一挑道:“這等看來,你們都知道內情,只是不想外人曉得?”眾人齊齊點頭。少年撇了撇嘴道:“那還跟我囉嗦什麼?閃開,別誤了小爺的正事!”一個家人朝他連連作揖道:“仙子莫惱,小的委實有不得已的苦衷。求仙子暫且隨我往飛霞觀一趟。”少年忽然臉色陰沉下來,盯著那家人一步步靠攏,俯視著他道:“你們方才叫我什麼?”眾人不明白,他為何平白的著惱?只是這個惱人的樣子太沒有氣勢,倒越發顯出女孩兒般的嬌俏來。
那家人往後微微一縮身子,也不敢看他,哆哆嗦嗦地道:“凡……凡人哪有……哪有會飛的?必是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