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忽然記起,那是東城在洗塵宴上說起的國家。輕浪又問他,可記得那道士要往哪裡去?農戶連連作揖道:“幾位大官人,小人委實記不得了。”林溪見實在問不出什麼了,只得叫家人又給了他幾貫錢,牽了晴池的馬與輕浪一同往回走。
輕浪回頭問東城,是否還繼續尋找?東城望著夕陽西下,逐漸昏暗的天空,長嘆一聲道:“四郎的事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他若還……還在……還在這附近,我就不信他會不知道?混帳東西,也不會來看看!他安心要躲我們,便找十年也是枉然。”林溪木然的望著前方,模糊不清的山路。適才那農戶的話,又在耳邊響起:“用布遮著臉,眉眼俊俏,耳有些背,神情呆滯。”林溪忽然勒住馬,對東城沒頭沒腦的道:“他說的不會是三郎吧?”東城怔了怔,慢慢垂下頭去。輕浪趕緊出言寬慰道:“世子你是關心則亂。那農戶連人也未認明白,世子憑的什麼便認定,他口裡的少年就是三公子了?”東城忽然道:“不過這個道士,卻甚是奇怪呢。”輕浪笑了笑道:“你才回來沒幾日便忘了不成?那裡的閹人並不一定便是宦官。”不等東城答話,林溪向著輕浪抱拳道:“聽說羌兄交遊廣闊手段了得,唉,實在是自家兄弟,焉有棄之不顧的道理。還要煩勞羌兄使人,尋著那道士才好。”東城擰緊了韁繩道:“是死是活,總要見到他的人才甘心。”林溪又道:“一切來往費用,皆有我們兄弟來應承。”輕浪將手擺了擺笑道:“世子說哪裡話,我與令弟親如手足,這些見外的話,日後還是莫要再說了。”林溪聽他說話很對自己的脾氣,倒真心想結交他這個朋友。輕浪著實有些意外,道:“我不過一介商人,怎好高攀世子。”林溪道:“結交朋友只論真心,那些個虛名不提也罷。”輕浪望著他笑了笑,與他敘過年紀,林溪拱手尊了他一聲“羌大哥”,並邀他同回郡王府。
前面擺酒設宴,令德又親自相陪,朝雨園內自然是聽到了風聲。芳華遣了採茗過來問訊,指名要請林溪進去。林溪瞧了一眼父親,又望了望東城,少不得隨他入內。令德嘆氣道:“四郎聰明得緊,請你兄長去,便是知道他不會扯謊。”果不其然,只半盞茶的工夫,便見採茗又轉了回來,徑直向輕浪施禮道:“四公子有傷在身不便行動,請官人雖小人往朝雨園一趟,四公子有幾句請教。”東城搖了搖頭,伸手拍著輕浪的肩道:“他是不會來問我的,全看你的了。”輕浪道了聲不妨,立起身隨採茗去了。
穿廊繞室,漸漸的在空氣中,聞到了茉莉清香,令人在炎熱裡精神為之一振。輕浪正暗自猜想,那個久聞其名的四公子,究竟有多怪異,門前的中貴已為他打起了竹簾。
裡面早掌了燈,將那擱置在雞翅木桌案上的冰山,映的流光溢彩。襯著四周華而不俗,別緻優雅的擺設,果然是富貴之鄉,繁華之地。輕浪本就身在榮華,又見過大世面,對這些倒也司空見慣。只是那對面緩緩起身之人,頗令他有些吃驚。那小公子微微披散著頭髮,額上繫著條沙帶。在憔悴的面容上,竟添了幾分嫵媚。身上穿件海濤紋月白長衫,襯得他越發的清新淡雅。
芳華見進來的這個人與大哥年紀相仿,身材修長而健壯,五官靈秀,舉止灑脫,沒有生意人的狡詐與圓滑。又聽東城說,輕浪祖上世代經商,早已是家財萬貫,到他手上又更上了一層樓。可看他穿戴,也不過一般富家子弟打扮。芳華對他先自有了三分好感,在林溪與採茗的左右扶持下,起身相迎道:“原該是小弟,往前面陪羌大哥飲酒的。怎奈小弟有傷在身行動不便,只好請羌大哥移步到此,小弟有幾句話請教。”林溪感覺他身子有些往下墜,忙按著他坐下道:“你都這樣了還講的什麼禮?”輕浪上前一步勸道:“我如今與你兩位兄長是極好的朋友,若四公子不嫌棄我身份卑微,我倒想叫你一聲兄弟。”芳華含笑點頭道:“我們只論朋友不論身份,羌大哥年長,自該叫我兄弟的。”輕浪笑道:“正是呢,既是自家兄弟,怎的倒講起這些虛禮來?快去床上躺下,有什麼話只管問我便是。我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芳華適才起身梳洗穿戴,已耗去大半的精神,撐到現在也實在坐不下去了。林溪著實有些心痛,將他抱起放回裡面的床上。
芳華叫採茗上了茶,又特意請了林溪出去,方靠在床頭道:“小弟自幼多病,因此,家裡人對我多有溺愛。有些事徑都瞞著我,只把我當小孩子看待。請羌大哥過來,只是要句實話。”歇了歇,艱難的道:“那……在道士身邊的少年,是否便是我家三哥?他……他出家了嗎?”輕浪笑了笑道:“三公子之事想來定有內情,東城未對我說起,我,呵呵,我也不方便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