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一點也沒有變,變的倒是我。”
他臉上的神色不斷在變,複雜萬分,許久許久,他方扭轉身來,跺掉腳下的爛泥,大踏
步進入店中,在靠近櫃檯的一張食桌落坐,解下包裡說:“給我來兩壺好酒,切盤下酒菜,
等會兒來碗湯再上飯,真也餓了。”
店中沒有食客,卻不時有人進入店中提著笨重的大酒壺買酒。酒菜剛上,店門外踏入一
個莊稼漢打扮的壯年人,提著大酒壺,向灶上的師傅笑著叫:“三牙仔,替我留一寸好蹄
膀,我晚上來拿。”
說完,將酒壺向櫃上一擱,又向櫃內的小夥計笑罵道:“小豆子鬼,再給我滲水的貨,
我不給你兩耳括子才怪。”
小夥計嘻嘻笑,提過酒壺說:“滿爺,只怪你的嘴淡,怎能怪酒呢?放心啦!”
大漢看到了滿爺,虎目放光,衝動地想站起,隨又按下了,咕嚕嚕喝乾了一碗酒,抬頭
向滿爺笑問:“老鄉,你是說這間店的酒滲了水?”
滿爺一怔,瞥了他一眼,含笑搖頭道:“客官請放心,我和這些小把戲是熟人,說說笑
話開開心而已,請不必多心。”滿爺提著酒走了。
大漢深深透口氣,自語道:“從小在一塊兒長大的遊伴也不認識我了,不知爹孃還認得
我麼?唉呀!八年,好漫長的八年哪!”
他招手將店夥喚過,一面喝酒一面問:“老兄?你是本村的人麼?”
店夥笑笑,說:“不,我是城裡的人,三年前才到店中餬口。聽客官的口音,像是北方
人哩!”
大漢不否認,也不承認,繼續說:“貴村這兒像是不太興旺哪,路上商旅少得緊。”
“黴雨天,走路的人少,客官是今天第一個客人。客官貴姓?到城裡有何貴幹?”
大漢一怔,心說:“怎麼?像是盤問身份哩!我在□時,店中的夥計從不問這種話
的。”
他堆下笑,避重就輕地問:“聽說,貴地有一個姓龍的名醫,他……”
店夥的臉色一變,搶著問:“你找他幹甚麼?”
大漢心中一震,但臉上神色從容,泰然地說:“十年前我經過貴地,七月天中暑,救我
的人,聽說是本地大名鼎鼎的名醫,舊地重遊,我想……”
店夥搖搖頭,搶著介面道:“不必多想了,龍家已經絕了種啦!”
“甚麼?”大漢驚問,“拍”一聲酒碗落地打得粉碎。
店夥已看出大漢失態,收斂了笑容說:“八年前,龍家的小後生失手打傷人命,官府前
來查案,死者是本村的一個小雜種張隆,白天曾和龍家少爺爭吵,晚間身死村前水溝旁,血
跡伸向三山集,在龍家屋後發現了血跡,因此官府一口咬定是龍家少爺下的毒手……”
“只憑血跡便入人於罪麼?”大漢問。
店夥冷冷一笑,張目四顧,然後說:“客官,在敝地只要有血跡便夠了,即使是雞血也
無妨,反正得要找一個人來做兇手法辦便皆大歡喜了。但左鄰右舍甚至青口和泥江口早年曾
受龍爺恩惠的人聯名上告替龍少爺伸冤,總算不錯,原判秋決後處決改為流配邊塞苦役十
年。客官,龍少爺小小年紀遠流邊塞,充塞的人有幾個能夠生還的?也許有,但我可沒聽說
過,必定有死無生。不想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龍少爺流配的第二年,龍老太爺夫婦在
夏至日夜間雙雙失蹤,屋中滿地是血和肉,像是被野獸所害,後門還留有些虎毛和爪痕哩!
咦!客官,客官,你……”
大漢雙眼發直,眼珠似要突出眶外,牙關咬得死緊,上齒緊扣下唇,血往外沁。
“卡啦!”他右手的酒壺碎了,酒流了一桌。
。店夥大驚,叫道:“客官,你怎麼了?”
店中一亂,夥計們齊向桌旁走。
店門人影一閃,滿爺去而復返,見狀一怔,應聲搶到。
“這人恐怕有癲症,讓他躺一躺。”滿爺叫。
大漢突然虎地站起,厲叫道:“不!不!不!不是真的。”
他一把抓住驚得兩眼發直的滿爺,又叫:“滿哥,你說他的話是真是假?”他用的是鄉
音,尖厲刺耳。
滿爺大吃一驚,掙扎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