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米苔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老人坐在一旁一聲不吭,他默默呷著咖啡,靜靜等待著米苔思緒的迴歸。他是一個人生經驗豐富,能夠鑑貌辨色,有包容有涵養的紳士。
米苔發現冷落了老人,十分過意不去,她對老人說:“後來呢?您父親給您的珍貴郵票後來怎樣了?”
“那好,我接著往下說。”老人用拳頭敲擊著久坐發麻的大腿,繼續他的講述。
“Chong老師對我說,小老弟,我不清楚你的出身來歷,既然你說這些郵票是你父親給你的,我就相信你一次。你可不能小瞧這個小本子,它看上去普普通通毫不起眼,說不定價值千金呢。當然這張山水郵票也許是贗品,我功力不夠,可能看走眼了。這樣吧,今天我把這個小本帶回家讓我父親鑑定一下,怎麼樣?他是新加坡數一數二的古董專家,讓他調查一下這些郵票的前世今生,看看它們究竟是‘‘甄寶玉’’還是‘‘賈寶玉’’,究竟值個什麼價。如果果然價值連城的話,小老弟喲,你就不用再這麼辛苦啦。”
“其實,對於一邊打工一邊學習的生活,我並不覺得有多苦多累。與其說我對這些郵票的價格感興趣,還不如說我更希望知道並證實父親對我有多愛。從小我不能每天和父親生活在一起,心靈上總覺得有所缺失。我對完整的家庭和父愛有一種如飢似渴的追求。所以當時我沒有多想什麼,就按老師的要求把父親給我的那個小本交給了衷心信賴的他。”
“Chong老師接過小本後,從第一頁細細翻到最後一頁,由於小本是活頁本,他把貼有郵票的那幾頁取出來後,把本子還給了我。他對我說,鑑定這些郵票需要一些時間,照片還是由你保管吧。我想,老師說得很有道理。在夜深人靜之時,我常常會非常想念自己的親人和家鄉,這些照片就是我的藥,是醫治我思鄉病的良藥。老師又指著小本的最後一頁對我說,這幾張不是郵票,好像是招貼畫,上面的文字我看不懂,也許是日語或別的什麼語。既然是你父親給你的,你就好好儲存吧。”
“我粗粗地瞥了一眼那幾張所謂的招貼畫,黃底金字,用彎彎曲曲的草體漢字寫了大小不一的幾行字,猛地一看看不出寫的是什麼,我也沒有多加關注,心想也許是電影說明書什麼的。我們一家人都喜歡看電影,父親只要一回家,就帶母親和我們兄妹去看電影,每次都要買電影說明書作為紀念。我自己猜想,這幾張很可能是我未記事時,和父親一起看過的電影說明書,父親把它們作為念想留給了我。”
“兩個星期後,幾個同學爭相告訴我一個轟動大學的爆炸性新聞:Chong老師不辭而別了。他是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什麼也沒有帶,也沒有向任何人告別,甚至拋下了頗有姿色的女朋友悄悄出走遠走高飛的。聽到這個訊息後,我當時就如五雷轟頂傻了眼,我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父親給我的郵票一定價值連城,Chong老師動了貪念,想據為己有,帶著它們跑到一個無人知道的地方揮霍享受去了。我的心抽搐般疼痛。我心疼的不是失去了一大筆錢財,我心疼的是我沒有保護好父親給我的傳家寶,心疼我失去了一個好老師、一位好朋友。一個聖潔的教育工作者一旦做了金錢的俘虜,他即使擁有金山銀山,這輩子他的心靈也永遠不會安寧了,他能夠得到財富,但是得不到幸福。”
“我沒有去學校告發他,沒有去他父親那裡尋找他,更沒有報警。因為沒有證人,沒有證據,而且,我相信這個世界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只要做下壞事,總有一天會遭報應的。我繼續我的邊打工邊學習的大學生活。就在我每天數著一個個‘銅板’過日子,對人性、友情深感失望的人生低潮期,我認識了蘇丙。他當時是新加坡國立大學法律專業二年級的學生,現在他是馬來西亞首屈一指的大律師,也是你見過的馬來西亞華人女作家撒哈拉的丈夫。”
“哦,繞了這麼一個大圈子,您終於要講到您和白媽的故事了。不過,在進入這個浪漫的故事之前,我想問一下,那個Chong老師和那些郵票後來怎樣了?”米苔笑看鈴木老人一眼,舉起咖啡杯和他碰了一下。
“Chong老師去了美國。他陸續賣掉了手中的郵票,在那裡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幾年後他娶了一位曾經在世界小姐比賽上得過名次的哥倫比亞美女做妻子。那位美女在騙光他所有的財物後,和他離了婚。據說,他成為孤家寡人後十分想念家鄉,想回到新加坡,看望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但是他沒有臉回來面對他的家人、他的原同事、他的男女朋友,最後在不到四十歲的壯年,他就在貧病交加中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