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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亮那麼大的、鑲著一圈金黃花瓣的葵花盤子,舉在我面前晃動著,它的氣味吸引了我。馬洛亞牧師奔跑忙碌的過程中,八姐一聲不響睡在他的臂彎裡。母親說:“好寶寶,快看呀,教父給你摘下月亮了。”我對著月亮伸出一隻手,背部又是一陣奇痛,我又是一陣大哭。“這是咋的了?”母親嘴唇蒼白,滿臉汗水。馬洛亞說:“看看身上是不是紮上了什麼東西?” 母親在馬洛亞的幫助下脫掉了那套為慶祝我誕生一百天特意縫製的紅布小衣服,發現了一根別在衣服褶縫上的縫衣針,在我的背上,刺出了一片冒血的針眼兒。母親拔下針,扔到牆外去。“可憐的孩子……”母親哭著說,“我真該打!該打!”母親騰出一隻手,猛地抽了自己的腮幫子一下。接著又抽了一下。響聲是那麼清脆。馬洛亞握住她的手,然後,從她身後,用胳膊把我們圈起來。他的潮溼的嘴唇吻著母親的腮、耳朵、頭髮,並低聲嘟噥著:“不怨你,怨我,怨我……”在他的親切撫慰下,母親平靜下來,坐在馬洛亞小屋的門檻上,將|乳頭塞給我。甘甜的|乳汁滋潤著我的喉嚨,背上的痛楚漸漸消逝了。我嘴銜著|乳頭,手抓著Ru房,並翹起一隻腳,蹬著、衛護著另一隻Ru房。母親把我的腿按下去,但她的手一離開,我的腿又翹起來。 母親疑惑地說:“給他穿衣時我反覆檢查了呀,怎麼還會有針呢?一定是那老東西乾的!她恨我們娘們!” 馬牧師問:“她知道了嗎?我們的事兒。” 母親說:“我對她說了,是她逼得我,我受夠了她的欺負!這老東西,傷了天理!” 馬牧師把八姐遞給母親說:“喂喂她吧,都是上帝賜給的,不能太偏心啊!” 母親紅著臉,接過八姐,剛想給她一隻奶頭,我的腳便蹬在她的肚子上。八姐哭了。 母親說:“看到了吧?這小東西,霸道極了。你弄點羊奶喂喂她吧。” 馬牧師用羊奶餵飽了八姐,便把她放在炕上。八姐不哭不動,老實極了。 馬洛亞看著我頭上柔軟的黃毛,眼睛裡閃爍著驚訝的神色。母親覺察到了他的窺視,抬起頭問:“看什麼?不認識我們娘倆啦?”“不,”他搖搖頭,臉上露出傻哈哈的笑容,說,“這小東西,吃起奶來像狼一樣。”母親嬌嗔地斜他一眼,道:“像誰呢?”馬洛亞更傻地笑著,說:“難道像我?我小時候是個啥樣子?”他的目光兔子一樣迷離,他的腦海裡閃爍著被遺留在萬里之外的童年往事,兩滴眼淚從眼睛裡湧出來。“你怎麼啦?”母親驚訝地問。他不好意思地乾笑幾聲,用粗大的手指關節抹去眼眶下的淚。“沒有什麼,”他說,“我來到中國……我到中國多少年啦?”母親不快地說:“從我一懂事那天你就在這兒,你是土包子,跟我一樣。”他說:“不對,我有自己的國籍,我是上帝派來的使者,我曾經保留著大主教派我來傳教的有關檔案。”母親笑道:“老馬,我姑夫跟我說,你是個假洋鬼子,你那些檔案什麼的,都是請平度縣的畫匠畫的。”“胡說!”馬洛亞牧師像受到巨大侮辱一樣跳起來,大罵道,“於大巴掌這驢日的!”母親不高興地說:“你不能這樣罵他,他是我姑夫,對我有大恩大德!”馬洛亞說:“他要不是你姑夫,我拔了他的###!”母親笑道:“我姑夫一拳能打倒一頭騾子呢。”馬洛亞沮喪地說:“連你都不相信我是瑞典人。還能指望誰相信呢?”他蹲在地上,掏出旱菸袋,從煙荷包裡挖了一鍋煙,一聲不響地抽起來。母親嘆口氣,道:“看你,我相信你正宗西洋人還不行?跟誰賭氣呢?中國人,哪有你這樣的?一身的毛……”馬洛亞的臉上,出現了孩子般的笑容。“總有一天我會回去的,”他沉思著說,“不過,真要讓我回去,我還不一定回去了,除非你跟我一起走。”他望著母親的臉。母親說:“你走不了,我也走不了,安心在這兒過吧,你不是說過嗎?只要是人,不管是黃毛的還是紅毛黑毛的,都是上帝的羔羊。只要有草地,就能留住羊,高密東北鄉這麼多草,難道還留不住你?”“留得住,有你這棵靈芝草,我還要到哪裡去呢?”馬洛亞感慨萬千地說。 拉磨的毛驢趁母親和馬洛亞說話時,偷吃磨臺上的白麵粉。馬洛亞上去,打了驢一巴掌,驢拉著磨,轟轟地轉起來。母親說:“孩子睡了,我幫你篩面吧。你找塊席子來,我把他放在樹蔭涼裡。”馬洛亞在梧桐樹下鋪開一張草蓆,母親往涼蓆上放我時我的嘴緊叼著她的奶頭不放。她說:“這孩子,像個灌不滿的無底洞,我的骨髓都快被他吸出來了。” 馬洛亞趕著毛驢,毛驢拉著石磨,石磨粉碎著小麥,小麥變成麵粉,淅淅瀝瀝地落在磨托盤上。母親坐在梧桐樹下,支起一個柳條笸籮,把支架放在笸籮中央,將麵粉放在細羅網篩中央,然後,咣咣噹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