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2部分

,射中了音樂教師的屁股。教室裡響起邪惡的笑聲。在我身後座位上的弓箭手丁金鉤炫耀地舉起他的竹片弓晃了晃,連忙藏起來。音樂教師拔下屁股上的箭,看看,笑笑,把它往教桌上—甩,它便搖搖晃晃地立住了。箭法還不錯,她平靜地說著,放下教鞭,脫下一件洗得發白的軍裝上衣,搭在教桌上。脫下軍裝便煥然一新地顯出了她的白色對襟短袖大翻領襯衫。襯衫的下襬紮在褲腰裡,腰裡束一條寬寬的老牛皮腰帶,因為久經歲月,那腰帶又黑又亮。她腰細,胸高,臀肥。下穿肥大的、洗得發了白的軍褲,腳蹬一雙最時髦的白色回力球鞋。她這一身打扮,真是乾淨利索,為了更利索,她當著我們的面又把腰帶煞進去一扣。微微一笑,她嫵媚得像白狐狸;閃電一般斂起笑容,她殘忍得像白狐狸。你們剛剛氣走了秦二先生,英雄啊!她嘲諷著,從教桌上拔起那支箭;用三根手指捻動著,說,了不起的神箭手,是李廣啊還是花榮?敢不敢站出來報個名號? 她的美麗的黑眼睛冷冷地掃視下來。沒人站起來。她抓起教鞭,“啪!”抽響了教桌。我警告你們,她說,在我的課堂上,把你們這套小流氓的把戲找塊棉花包包,回家讓你娘好好擱起來——老師,俺娘死啦!巫雲雨大喊著——誰的娘死啦?她問,站起來。巫雲雨站起來,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走到前邊來,她說,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巫雲雨戴著他那頂為了遮掩斑禿,一年四季不下頭,據說連夜裡睡覺、下河洗澡也不摘的油膩得像蟒皮一樣的單帽,氣昂昂地走到講臺前。你叫什麼名字?她笑著,用溫暖的聲音問。巫雲雨像英雄一樣報了名字。同學們,她說,我姓紀,名瓊枝。從小就沒了爹孃,在垃圾堆里長到七歲,跟著一個馬戲團跑江湖,見識了形形色色的地痞流氓,學會了飛車、走索、吞劍、吐火,後來改行馴獸,先馴狗,又馴猴,再馴狗熊,最後馴老虎。我能讓狗鑽圈,猴爬杆,狗熊騎車虎打滾。十七歲時,我參加了革命隊伍,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跟敵人幹過。二十歲,我就讀華東軍政大學,學會了打球畫畫唱歌跳舞。二十五歲,我與公安局偵察科長馬勝利結婚,他精通擒拿格鬥,與我能打個平手。哼哼,你們以為我在瞎吹? 她舉手攏了一下頭上的“二刀毛”。她的臉色是黝黑的、健康的、革命的,她的朝氣蓬勃的Ru房耀武揚威地頂開了襯衫的開氣。她的鼻子英氣勃勃,嘴唇單薄凌厲,牙齒白得像石灰。我紀瓊枝連老虎都不怕,她輕蔑地盯著巫雲雨,用草木灰一樣的口吻說,難道我還怕你?她說出輕蔑話語的同時,伸出長長的教鞭,靈巧地伸進巫雲雨的帽簷,手腕一抖,像從鏊子上揭餅一樣,嘎嘎有聲地,揭掉巫雲雨的蟒皮帽子。這—切都在一秒鐘內完成。巫雲雨雙手捂住腐爛土豆一樣的腦袋,驕橫的表情不翼而飛,蠢笨的表情掛在臉上。他捂著頭抬起臉,去尋找他的遮醜布。她高高地舉起教鞭,手腕靈活多變地抖動著,讓巫雲雨的帽子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轉,轉得那麼巧,轉得那麼俏,轉得巫雲雨靈魂出了竅。她手腕一抖,那帽子便飛到空中,然後又準確地落回教鞭尖頭上,繼續旋轉。我感到眼花繚亂。她又把帽子向空中拋起。在帽子旋轉著下降的過程中,她揮起教鞭,輕輕一抽,便把那醜陋的、散發著惡臭的東西打落在巫雲雨腳前。戴上你的破帽子,滾到你的座位上去,她厭惡地說,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面還多,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然後她從桌上拔起那支箭,目光射到講臺下,冷冷地說:你,就是你!把弓送過來!丁金鉤驚慌地站起來,走到講臺前,把那張弓,乖乖地放在講桌上。回去!她說。她拿起那張弓,拉了拉,說,竹片太軟,弦也差勁兒!弓弦要用牛筋才好。她把那支羽毛箭搭在馬尾掛成的弦上,輕輕地一拉,瞄著丁金鉤的頭。丁金鉤哧溜一聲便鑽到桌子底下去了。一隻蒼蠅在窗戶射進來的光明裡嗡嗡地飛行著,紀瓊枝把那蒼蠅瞄個親切,馬尾嗖嗖一響,蒼蠅便被射落。還有不服氣的嗎? 她問。教室裡鴉雀無聲。她甜蜜地—笑,下巴上出現一群迷人的肉渦。她說:現在正式上課,我先把歌詞念一遍: 舊社會,好比是,黑格嚨咚的枯井萬丈深,井底下壓著咱們的老百姓,婦女在最底層,最呀麼最底層。 新社會,好比是,亮格嚨咚的日頭放光明,金光照著咱莊稼人,婦女解放翻了身,翻呀麼翻了身。&nbsp&nbsp

()好看的txt電子書

第三十一章

我在紀瓊枝的音樂課上,表現出了出眾的記憶力和良好的音樂素質。儘管《婦女解放歌》剛唱到‘婦女在最底層’的時候,母親就捧著用白毛巾包著的那隻盛著羊奶的奶瓶站在柳木棍子窗欞外,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