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這梁帝情緒低沉了一分,道:“而且,人總有一死,朕歸天之後,這梁國也終究是他的,權勢也終究還是他的。若讓他失了太子位,將來落在一個如同蜀國那廝一樣的爛泥皇子手中,也是可笑。”
陳芝雲不敢答話,只是略微低頭。
“罷了罷了……”梁帝略微搖頭,笑了兩聲,便將這滔天大事,輕描淡寫地揭了過去,旋即看向陳芝雲的眼神中,浮現了些古怪的笑意,開口說道:“聽聞這些年,太子對你極盡打壓,難道你就不對太子心生怨憤?須知,朕廢除太子一事,對於你的處境,可是極好的。”
陳芝雲聞言,面上露出惶恐之色,躬身拜倒,道:“末將怎敢有這般大逆不道的念頭?”
老皇帝笑道:“那你說……何以如此?”
陳芝雲低聲道:“自是為了梁國社稷。”
他深吸口氣,心中言語歸列,旋即正了顏色,方自開口,將心中念頭,徐徐道來。
章七七三 家事國事天下事
“太子是儲君,便是未來天下之主。”
“太子之德行,關乎梁國之興衰。”
“而太子之廢立,則關乎著未來皇室正統血脈的代傳承。”
“太子之事,關乎著整個梁國,更是牽動著天下蒼生的命運”
“這甚至已不是皇上這一代的影響,也不是未來太子那一代的影響,而是更改了將來千秋萬世,皇室血脈的改變。”
說到這裡,便見陳芝雲抬起頭來,說道:“這等大事,關乎梁國社稷,關乎無數百姓,亦是關乎後世之變化,末將怎敢以一己喜怒,而影響這等大事?”
老皇帝眉宇微皺,蒼老的面容上,似乎有了許多異樣的神色。
過了片刻,才聽這位老皇帝沉聲道:“莫要說得太過高了,不免叫人心生惶然你便只當,這是朕的家事。”
“家事國事天下事,皇家的家事,就是天下大事。”
陳芝雲道:“太子之位,不可輕廢,社稷之事,不可草率,還望皇上三思。”
老皇帝聞言,神色之間,似乎略沉了一分,片刻後,才聽他嘆了聲,揮了揮手,道:“罷了,此事朕會仔細再考慮一番,只是”
頓了一頓,老皇帝搖頭道:“你這人倒也真是迂腐得可以,廢了太子,分明對你有益,你偏是要阻撓朕的想法。此時此刻,朕倒也當真是想不通,這樣的你,又何以作下前日之事?”
陳芝雲低聲道:“小事可隨機應變,大事之變,死亦不可違逆。”
說著,他似乎想起什麼,拜倒道:“今日之事,末將必守口如瓶,不敢妄言。”
“關於這點,這倒是不擔憂。”老皇帝平靜道:“此事若傳出去,無論是朕還是太子,都會要了你的性命,哪怕你名聲再盛,本領再高,也是一樣。而你是個聰明人,朕相信你,必然可以想到這一點來。”
陳芝雲心中微冷,旋即又施一禮,言稱告退。
老皇帝稍微揮手,將他打發出了御房。
而這御房,便安靜了下來。
只見老皇帝抬手舉筆,手上不斷顫動,本要批閱奏摺的筆鋒,顫了又顫,頓時筆墨汙了大片。
“老了老了”
他語氣低沉,充滿了遲暮的嘆息。
抬起頭來,他看向御房的門口處,恍惚間,似乎看到了先前離開的陳芝雲的身影。
那老邁而黯淡的目光當中,閃過了一縷森然的寒意。
在這陰暗的御房當中,宛如一縷夜空中劃過的雷光。
皇宮之外。
陳芝雲徐徐吐出口氣。
比起那些真正以武為尊,征戰沙場的將領而言,以文人出身的他,並非那般耿直,在他心中,對於一言一行,更為敏感。
這一次老皇帝與他的交談,看似平淡,好似閒談,但陳芝雲心知,一旦言語出,或許便是大禍。
伴君如伴虎。
君王之喜怒,如天色一般,陰晴無常。
老皇帝一向多疑,也一向心狠手辣。
陳芝雲雖然自覺乃是梁國將領當中,名聲最盛的一人,且麾下兵將最是精銳,算是比他人要有些更為沉重的分量,但他卻也不會因此,而真正肆無忌憚。
“白曉一事,皇上口口聲聲說是小事,卻還是難免添了一個藐視皇權的罪名。”
陳芝雲皺著眉頭,思忖道:“藐視皇權,這個罪名可算不小,儘管如今沒有懲處,但今後”
他略微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