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太子而言,此舉之惡,難以言喻。
“當年他本就是個文人,只因臨危之際,主動請命,奉六千兵將護駕……”
梁帝聲音稍低,顯得虛弱,說道:“其實,當初朕也不過是讓他攜六千兵將,前去將眼前大敵稍微阻攔一番,實則早已認定,他與這六千將士,此去只是赴死,僅能為朕拖延逃生之機罷了,未想,他竟然將敵軍擊潰,一戰成名。”
說到這裡,饒是梁帝這戎馬一生的皇帝,經歷無數風雨的老人,也不禁有著感慨之意。
梁帝也是領兵之人,對於陳芝雲的戰績,自然知曉該是何等不凡。
這樣的感慨之中,不免帶著幾分欽佩。
“陳芝雲立下大功,朕多加封賞,但他兢兢業業,苦練兵馬,卻是什麼封賞……也都沒有放在心上。”
梁帝看著太子,沉聲道:“這些年,他倍受打壓,朕雖臥病在床,但也並非沒有耳聞,但他卻從未與朕說過。”
“這些年來,他立下多少戰功,朕透過那些殘存不多的眼線,或多或少也能知曉。”
“但是這些戰功,有九成都落在你麾下的將領身上,其中有過半是壓在了鄧隱頭上罷?”
梁帝聲音平淡,沒有半點情緒起伏。
太子略微垂首,看不清神色。
“如當年天水南安之戰,火燒糧草,是他的兩百白衣精兵立下奇功,但奏章上,並無任何記載。”
“而在民間,也逐漸減少了關於陳芝雲的談論,降低了對他的推崇。”
說著,梁帝感嘆道:“這都是你們的手法,對罷?”
太子靜靜聽來,卻也未有否認,點頭答道:“正是兒臣所為。”
梁帝笑了聲,說道:“朕臥病多年,但早年也是執掌權柄,許多事情也能看得明白,也能知道一些,也並不是你們想的那般昏庸。”
頓了一下,他略帶自嘲地道:“否則,葛尚明早已打下樑國了。”
這老皇帝身虛體弱,一笑便咳,咳出血來,臉色慘白,喘息不定。
太子看著他劇烈咳嗽的模樣,眼神中沉了一下,低沉道:“兒臣從來不敢低估父皇。”
梁帝勉強平復下來,沒有接話,只是說道:“陳芝雲的心思,朕是明白的,他看似對朕忠心耿耿,但實際上,他這種人物,效忠的是整個梁國,或者說,該是梁國無數的黎民百姓。”
說著,梁帝不無恍惚,道:“陳芝雲年幼時經歷過戰亂之苦,深知朝代更迭,百姓苦難,所以他只會是平定戰亂的將帥,只能是為國為民國的治世賢臣,不可能有叛亂之心。”
“這些年你們打壓陳芝雲,他不是無能為力,不能只能任你們宰割,他沒有任何反抗,不是反抗不來,只是不願大動干戈。”
“朕知道你與他不合,因為你認為他效忠於朕,卻不效忠於你。”
“其實,他效忠的只是梁國的皇帝,天下的正統,不是我一人,也不是你一人。”
“你是儲君,便是未來的皇帝。”
“日後你若登基,天下仍在亂世之中,他依然能夠成為你麾下的大將。”
梁帝看了他一眼,道:“懂了麼?”
第858章 章八五六 梁帝!新帝!
寢宮之內。
昏暗低沉。
夜明珠光華黯淡而朦朧。
梁帝一番言語,最終化作一句:“懂了麼?”
太子臉色陰晴不定。
他聽出了梁帝言外之意。
梁帝也看出了他心中意思。
陳芝雲是個能人,但因為早先與他不合,因此,他心有惱怒,加上此次證據確鑿,已讓他心生殺機。
但陳芝雲有著曠世之才,所以他這位太子,哪怕殺機濃烈,卻也再三遲疑。
而梁帝的意思,再是明顯不過。
陳芝雲效忠的不是某一人,而是整個梁國。
只要他登基為帝,陳芝雲必然要聽命於他。
亂世之中,一個能聽命的陳芝雲,必是難以捨棄的大將。
這便是梁帝的意思。
但太子已然是聽出了更深一層的意思。
亂世之中,陳芝雲堪當大任,然而,天下平定之後,或許便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時候了。
但凡太平盛世,便極少能容這等功高蓋主之輩。
“陳芝雲如何處置,全然在你。”
梁帝微微笑道:“其實,朕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