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慎思心中暗歎,任清南君解開層層衣裳,望著他面上震悚表情,淡淡笑道:“小墨,你也是刀光劍影中過來的,怎麼看見這麼個小小傷口就嚇成這樣。”說著推開他的雙手,掩上衣襟。
清南君此時是親兵裝扮,他隨蕭慎思前來仁州之事極為保密,只有燕九天等極少數人知曉。燕九天見他似是誠心跟隨蕭慎思前往仁州,扮作蕭慎思的親兵不離左右,又已是仁州在望,便也未時時監控於他。
清南君用過晚飯後見蕭慎思面上神情極為痛苦,踉蹌著走向樹林,便悄悄跟了上來,終發現蕭慎思胸前劍傷惡化,傷勢極為嚴重。
他蹲於蕭慎思面前,望著他掩上衣襟,臉上肌肉不停抖動,片刻後狠狠道:“你聽著,你欠我的,你這條命是我的,我不許你這樣蹧蹋自己!”
蕭慎思輕笑著攬上他的肩頭,讓他與自己並排而坐,將身軀靠上他的左肩:“小墨,哥哥這條命是你的,遲早要還給你,但現在,哥哥要用這條命去了與二弟三妹之間的情義,等與他們的情義了結,自然就會還給你了。”
清南君狠狠揮手,激起一團飛雪:“你心中只有你二弟三妹,他們有什麼好,讓你這樣不顧性命!”
“小墨,三妹有什麼好,你自是知道的了,二弟他,心地仁善,品性高潔,也是一等一的好男兒。你還不知道吧,他和三妹竟是表兄妹呢!”蕭慎思胸口劍傷疼痛,這一刻忽覺有些疲倦和軟弱,靠在清南君肩頭輕聲喘氣。
清南君聽他喘氣,知他痛楚,不敢動彈,心中焦慮:“哥哥,我扶你回去休息。”
“不用,小墨,哥哥很少與你這樣平和地說過話,小時候我們時刻在一起,睡也是睡在一張床上,分開了那麼久,只有這些時日才感覺我們真的是兄弟。現在不多和你說說話,以後你回到王都,怕是沒有機會了。”
“小墨,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你來仁州嗎?我想讓你親眼看看,為了一己一族的仇恨和私慾,發動戰爭,讓百姓蒙難,到底值不值得,又到底能不能給自己帶來快樂和滿足。”
“小墨,你的性子,小時候是極溫和極善良的,象極了母妃,只是後來的成長環境使你變得有些偏激,是仇恨讓你變成這樣。但現在你已經身為帝王,百姓的福祉全部繫於你一人身上,如果你還是從前那般行事風格,不學會控制自己,縱是一時攻下疆土,也很難掌控大局,做一個帝王,一定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和喜怒哀樂。”
“你真的認為開創一個大青帝國對你來說就是一件好事嗎?那隻會讓你的責任更重,如果你想做一個明君,疆土越大,子民越多,你就會活得越累,如果你不做明君,任著自己性子來,只會造下越多的殺孽,添上越多的仇恨。”
“拿慶氏來說,慶陽帝造下的孽果由他的族人和後人揹負,解文宇造下的孽果現在又由他的後人來揹負,解氏皇族現在就只剩下一位男丁了,咱們龍氏呢,不也是後代互相殘殺嗎?劍谷秦紫辰一念之差,也導致後人只能老死谷中。所以說因果迴圈,自有報應。”
“我今天對你說這些,希望你能用心地去想,縱是一時不能領會,日後慢慢會明白的。那天巫神爺爺也說了,萬事以民為先,不要執著於一人一族的榮辱,這樣方能真正獲得民心,方是名留青史的帝王所為。我有種預感,不遠的將來,你要面對一個抉擇,我帶你到仁州來,就是希望你能記住這邊發生的一切,將來做出正確的決斷。”
“小墨,我恢復記憶以後,真的很懷念幼年的時光,這些日子能夠天天和你在一起,不知多開心,要是我們真的能夠不分開,該有多好!”蕭慎思的聲音慢慢地低了下去,頭漸漸垂了下來。
清南君默默聽著,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這樣訓誡勸導於他。以他之個性,本是任何人都無法勸誡的,但此時此刻,他覺身邊這人便如同父王母妃,在天上含笑望著自己,輕柔地訓育著自己。
寒風拂過,他將昏迷的蕭慎思抱起,大步邁向營帳。
第二日凌晨,蕭慎思便醒轉來,強撐著起身,號令大軍前行,清南君卻死活要與他同乘一騎,蕭慎思知他是怕自己要策騎狂奔牽動傷勢,消耗體力,便也由他,索性靠在他身上閉目養神。
蕭慎思長久地靠在清南君身上,清南君感覺著他堅毅的身軀中日益露出來的疲倦與消沉,心中焦慮,卻也不再相勸,偶爾說話也只是聊著小時候的一些趣事,兩兄弟就這樣依靠著策馬向前行進。
鵝毛大雪中,這三萬人馬終趕到了仁州城西十餘里地,探子回稟的情況讓蕭慎思有些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