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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德國的聖歌,而且是在礫石和藍冰遍佈,腳步帶起的碎石會在冰縫裡下落好幾秒,才掉入冰下暗河的地方。這首歌帶來了令人懷念的溫暖,就像一座燈塔,屹立在記憶中曾被他稱做“家”的地方,指引他前行。

兩個小時之後,摩頓森費力地拖著身體,沿一條陡峭的坡道爬出了峽溝。當他手腳並用翻過雪簷,站上山頂時,太陽也正好躍出了山谷東側的巖壁,眼睛幾乎被陽光射盲。

加舒爾布魯木峰、布洛阿特峰、米特雷峰、木孜塔格峰……一重重高聳入雲的冰峰,在炫目的朝陽逼射下,全被映成了熊熊燃燒的營火。

摩頓森坐在大石頭上,一口氣喝光了壺裡的水,眼前壯觀瑰麗的景色讓他目眩神迷。野外攝影師蓋倫?羅威爾在2002年因飛機墜毀喪生前,曾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捕捉巴託羅冰川周圍群山的卓絕之美。雖然照片已美得驚人,羅威爾卻總覺得跟親眼所見相比,他的照片全都一無是處。他說這裡是地球上最美的地方,堪稱“山神的聖殿”。

儘管摩頓森已經在山上待了好幾個月,閱過諸多景色,此刻他卻心醉於這卓絕美景,彷彿從未見過它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的確是沒看過。”他解釋道,“整個夏天,這些山對我來說都是攀登的目標,尤其是喬戈裡峰——最大的目標。我只想到它們的高度,以及攀登會遇到的技術挑戰,直到那天清晨,我第一次真正‘看見’那些山峰。太震撼了。”

摩頓森繼續往前走。也許是因為山峰太完美了——褐紅和土黃的花崗岩綿延構成寬廣的巖壁,宛如交響樂的旋律,隨山勢的攀升而漸漸收斂,最後終結於峰頂拔尖處——所以,儘管身體相當虛弱,再不快點找到食物和保暖衣物,存活機率就會越來越渺茫,他卻異常滿足。摩頓森將涓涓流下的雪水裝進水壺,喝一口下去冰得齜牙咧嘴。他深知,幾天不吃不成問題,但一定得喝水。

時近中午,摩頓森隱約聽見叮噹的鈴聲,一路西去。是運送物資的驢隊!他急忙四處尋找標記道路的石堆界標,可滿眼只有散亂的石塊。爬過冰川側磧銳利的邊緣,面前赫然出現一道一千五百米高、完全不可能攀越的巖壁,他意識到自己錯過了正確路線。摩頓森再度原路返回。這一次他強迫自己專心找路,不再抬頭看那些攝人心魄的山峰。三十分鐘後,他發現了一根菸蒂,然後是石堆界標。沿著依舊難以辨識的路往下走,鈴聲越來越清晰,卻依然不見驢隊的影子。 。 想看書來

三杯茶 第一部分(6)

最後,在兩公里開外,冰川中突起的圓石上出現一個人影。摩頓森大聲喊叫,但他的聲音無法傳那麼遠。不一會兒,人影消失了。接著又出現在距離更近些的圓石上。摩頓森使出吃奶的力氣放聲大吼,那人陡地回頭轉向他,然後立刻爬下圓石,消失在他的視野中。摩頓森站在冰川中央,置身於墓碑般林立的圓石間,灰色服裝滿是塵泥,這樣的地點、這樣的穿著實在難被發現。

摩頓森已經跑不動了,只能氣喘吁吁、沖沖撞撞地走向那人最後一次出現的位置。每隔幾分鐘他就放聲大喊,聲音大得每次都把自己嚇一跳。終於,那人出現了,站在一道巨大冰縫的對岸,臉上的笑容彷彿比裂縫還寬。那是穆札佛,他身上還揹著摩頓森巨大的揹包,襯得他身形越發瘦小。他找到冰縫最窄的地方,揹著四十多公斤重的揹包輕鬆躍過來。

“吉瑞克先生,吉瑞克先生!”穆札佛大叫著,扔下揹包抱住了摩頓森。像許多高山協作一樣,他發不準“葛瑞格”的音。“安拉乎艾克拜爾(神是偉大的)!感謝安拉,你還活著!”

摩頓森被他充沛的力氣弄得彎腰踉蹌,喘不過氣來——穆札佛可是比他足足矮一頭,年紀卻大上二十歲呢。

穆札佛放開摩頓森,開心地拍著他的背。不知是被拍下來的塵土嗆到,還是穆札佛的手勁兒太大,摩頓森開始咳嗽,咳到整個身子都彎了下去還是停不下來。

“茶,吉瑞克先生。”穆札佛打量著摩頓森孱弱的身體,想出了辦法。“茶能給你力氣!”穆札佛把摩頓森帶到一個風吹不到的小洞穴,扯下兩把綁在揹包上的山艾草,又從褪色的、肥大的衝鋒衣口袋裡,翻出打火機、小鍋和鹽,準備煮茶。他在巴託羅冰川做過幾百次嚮導,連這件衝鋒衣也是其中一次在路上撿到的,他知道這時候該做什麼。

摩頓森第一次見到穆札佛?阿里,是跟達斯尼一起離開喬戈裡峰的四個小時後。為了去看達斯尼追求了整個夏天的墨西哥女登山隊員,他們徒步去了五公里外的布洛阿特峰大本營。原本只要四十五分鐘的路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