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莫怨東風當自嗟”的詩句,這句詩原出自宋人歐陽修的《明妃曲》,而黛玉《五美吟》除了西施,亦有詠明妃絕句,那又是否可以認為黛玉就是明妃呢?何以所有的紅學家都把明妃一詩派給了賈探春?
《五美吟》同時還寫了虞姬、綠珠、紅拂,難道黛玉也要一一照搬她們飲劍、私奔、跳樓的命運?
另外,書中還曾一再將薛寶釵比做楊貴妃,難道寶釵將來要死在馬嵬坡,被皇上下令用白綾勒死?何以紅學家們又通通將這段歷史加在元妃身上,不提寶釵半字?
理由二:金釧投井而死,寶玉去水仙庵祭了回來,黛玉諷刺他:“天下的水總歸一源,不拘那裡的水舀一碗看著哭去,也就盡情了。”故而推測寶玉將來也會到江邊去哭黛玉。
可是脂批中早有“對景悼顰兒”的暗示,乃是在瀟湘館中,“落葉蕭蕭,寒煙漠漠”之地,而不是什麼江邊。
況且那個投井死的金釧,死後穿的乃是寶釵的衣裳,如果因為金釧是投井死的就要說有人也是死在水裡,只怕那個人只能是寶釵,怎麼也扯不到黛玉頭上吧?
理由三:黛玉和湘雲月下對詩,有“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一句,故而可以推斷黛玉死在一個月夜的湖中……
可是“寒塘渡鶴影”明明是史湘雲的句子,書中說湘雲“鶴勢螂形”,可見鶴是用來形容湘雲的。故而,如果因為這樣一個句子就說有人死在寒塘,那也只能是湘雲;黛玉只不過對了句“冷月葬花魂”,與她的《葬花吟》相照應,從哪裡看得出那花是落在水裡的?
更何況,林黛玉葬花時清楚地說過:“撂在水裡不好。你看這裡的水乾淨,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髒的臭的混倒,仍舊把花糟蹋了。”
她連落花都不肯撂在水裡,倒把自己冰清玉潔的身子撂在水裡去聽任他人糟蹋?
理由四:〖HT〗黛玉聽《西廂》,有“花落水流紅,閒愁萬種”之句,故而黛玉也是死在水中。
這何其牽強?西廂記的故事說的乃是崔鶯鶯與張生幽歡如夢,事實上寶玉也曾用《西廂記》的句子打趣黛玉,那是不是就代表黛玉也會抱個枕頭去赴寶玉之約呢?更何況,就算將黛玉比做悲劇《會真記》裡的崔鶯鶯,那鶯鶯也是病死的,不曾投湖。
第5節:林黛玉會沉湖而死嗎(2)
……
所以,西施也好,崔鶯鶯也好,飛燕也好,甚至明妃也好,都不過是在某一點體貌性情特徵上,或病,或痴,或體態纖盈,或紅顏薄命,從而象徵了黛玉的某一特點,而絕不能拿對方的模子去硬往黛玉身上套,更不能斷章取義地找論點。
這麼淺顯的一個道理,可是硬有些譁眾取寵的紅學家們要睜著眼睛說瞎話地推出一種“林黛玉沉湖說”的論調,自欺欺人。其實,這些人往往是先有了一個假定的結局設想,然後再努力在八十萬字中尋找例據支援。想想看,八十回的長篇鉅著啊,這樣翻找起來還了得?別說黛玉沉湖了,你就說黛玉遠嫁,也不難找到論據啊。
然而,書中當真沒有關於黛玉死因的蛛絲馬跡,而要勞師動眾地讓紅學家繞遠去尋找論據嗎?
且看庚辰本第二十二回,寫湘雲說齡官“倒像林妹妹的模樣兒”,惹出一場口舌紛爭來。黛玉向寶玉發作道:“你又怕他得罪了我,我惱他。我惱他,與你何干?他得罪了我,又與你何干?”其下有一段雙行夾批:“問的卻極是,但未必心應。若能如此,將來淚盡夭亡已化烏有,世間亦無此一部《紅樓夢》矣。”
這裡說得何其明白,那黛玉“將來淚盡夭亡”,而不是什麼含恨自殺。
甲戌本二十八回末還有一句脂批透露道:“自聞曲回後,回回寫藥方,是白描顰兒添病也。”可見黛玉病勢日漸沉重,淚盡夭亡是順理成章的。
病死,是一早已經定了的格局,又有什麼理由非要自殺來多此一舉呢?
除了黛玉“一抔淨土掩風流”的志願和脂批“淚盡夭亡”的事例外,清朝文人富察明義的《紅樓夢》二十首也可以作為“黛玉不可能沉湖而死”的佐證。
明義乃是滿洲鑲黃旗人,其詩集《綠煙瑣窗集》中有《題紅樓夢》絕句二十首,序言是這樣寫的:
“曹子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備記風月繁華之盛,蓋其先人為江寧織府,其所謂大觀園者,即今隨園故址,惜其書未傳,世鮮知者,餘見其鈔本焉。”
這段話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指出了“惜其書未傳,世鮮知者”。換言之,明義看到《紅樓夢》時,高鶚和程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