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剛剛見過的那個人,陌生的眼神與神色,是斷然不會像從前那樣的。
“他是公子,這未必是他所選擇的人生,但這就是他的人生。”喬致安捧著卷宗說這句話時分外認真,認真到第棠忍不住看了兩眼,然後嘆了一口氣。
“人生不過匆匆百年,連自己都不能做,真苦。我的人生也不過匆匆百年,可我想選擇做自己,至少痛快。”姚海棠說著開始往外走,絲毫不留戀地往外走,她只知道杜敬璋讓她感覺到壓抑,而不是痛快。
這世間有多少人身不由己,她不願意這樣,只是腳步卻越來越沉重,越來越慢。女人容易被感情所左右,姚海棠的身上也有這樣的弱點。
“我可不可以知道他這樣營營汲汲所求為何嗎,既然他身份尊貴,為什麼還不能選擇自己的人生?”姚海棠認為越是身份高的人,越有更大的空間選擇自己的生活,她總是容易把事情往簡單的地方想。
“你的問題從前有人問過公子,公子答的是‘願有太平天下,只求縱情山水’。”同一天裡,喬致安把這十二個字說了兩遍。
“這很難嗎?”姚海棠真覺得這一點兒也不難。
只聽得喬致安答道:“很難,天下不太平公子不能縱情,京中不安穩公子不能離開,如何能親近山水。”
其實姚海棠很想說一句:“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用得著一個王候世家的公子來操心麼,難道他想選擇當皇帝不成。”
在姚海棠的認知裡,杜敬璋就只是一個王候世家的公子,或許在京城有一定的地位,在朝廷有一定的份量,但她一直認為並不是無法抽身。
“不要說服我幫他,要走過這條充滿鮮血的路,就必需踩著千萬人的白骨過去,我沒有這份氣魄。”喬致安跟她說她能幫杜敬璋,因為她是器師,製出來春雨劍與秋水劍的器師,在冷兵器時代,她腦子裡的兵器無疑可以翻天覆地,但是她不願意。
從前她只是大國小民,高仿古董當工藝品賣,那仿古董當古董賣的事兒她都沒敢幹,現在讓她製造出將來會殺人無數,飲血如成河的兵器來,這樣的事兒不是她幹得出來的。
她的答案並沒有出乎喬致安的預料,喬致安在她身邊緩步走著說道:“海棠姑娘此言精闢,你不願意我不勉強,太平院從來不強人所難。但我必需要提醒海棠姑娘一句,你制瓷器銅器,至多帶來些麻煩,若是讓人知道你會制兵器,就不止是麻煩了。”
“我知道,一定會捂得嚴嚴實實的,從今往後我就是個會燒菜煮飯的廚娘,別的什麼也不會。”姚海棠說完迎著晚風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就上了馬車。
在馬車的角落裡蹲坐下來,姚海棠想起了喬致安的話,不要讓人知道她會制兵器。
——兵器,如果她告訴喬致安火藥是什麼東西,再告訴他她能依古方製作出最原始的樣本來,大概喬至安也不會放她走了吧。這時候姚海棠才知道自己是個有用的人,至少對這朝代來說,她是可以派上大用場的,但是她寧願自己永遠派不上用場。
生在和平的年代裡,再入亂世,才明白和平這倆字多麼可愛。這世界已經夠亂了,不需要她來搞破壞。
忽然間,姚海棠在想,她在現代仿遍了古董,雖然如火炮、火藥之類的沒仿過,但她對結構、配方是無比了解的,因為這些都是古人發明的。但是她更願意自己拿出來用的是指南針、造紙術、印刷術這樣的東西,而不是火藥。
但是世事半點不由人,更何況天意還好弄人,這時不想,彼時或有人會逼著她來想。而且她能做的遠比她此刻能想到的要多得多,只是她還不知道而已……(寫完這章想起司馬光那句詩——“相見爭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於是這章就名叫“何如不見”。)
38.求心安
其實指南針和印刷術,她都已經悄無聲息地跟杜和一塊兒在雲涇河玩過了,如果沒有遺落,現在的杜敬璋身上應該還帶著指南針,而印刷術就在他丟失的記憶裡。
剩下一樣兒就是造紙術了,這時代的造紙工藝很成熟,不勞姚海棠多操心什麼。這樣一來姚海棠就覺得自己的前路不知道在哪兒,喬致安說喬府是安全的,如果她願意可以繼續留在喬府。
對,她是拿自己當一廚娘了,可骨子裡她是個藝術家,一個把仿製世上所有古董當成職業的仿古手工藝人。留在喬府她也知道會很安全,但那樣的人生不是她所追求的,美食固然好,但她就好比那快要被判定死亡的人一樣,覺得應該可以再搶救一下。
而她要搶救的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