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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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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欲多看顧沅一眼似的,快步出門,七娘守在門口,見她出門,先規規矩矩繳了令,才向著值房裡瞥了一眼:“師傅,我不明白,這顧沅說要修律,可被師傅放了水卻還答不出來,怎麼算是有自知之明?”

鄭鸞看了她一眼,神色似笑非笑:“我什麼地方放了水?”

“師傅問的三條,第一條明明就是錯的——既然修的是宮律,朝臣又怎麼會苛責聖賢之道?第二條看著難,可朝廷制度裡便有答案——我朝成法,本就有試行之策;只有最後一條關係到她自身利害,可也不是答不出來的題目。”她說著撇了撇嘴,“我這樣的局外人都答得出來,她卻全無頭緒,足見是輕言利害之輩。”

鄭鸞微微一笑:“她若此刻答得出來,我才要失望——你也看過她的策論,算得上是言之有物。策論寫得出,這樣一個局外人都能輕易說得出一二三四來的題目,她為什麼說不出來?”

她見七娘臉上一片茫然,心裡暗自嘆息一聲,低聲道:“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 ”

“師傅說的是《論語泰伯篇》。”

“不錯,學塾裡小孩子也能倒背如流的話,其中道理,卻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明白、真正做得到?聰明人最忌諱的便是自高自大自作聰明,看著十拿九穩的事,她肯放下胸中成見去再仔細審視一遍,不負我此番點撥之意,足見有幾分真聰明。”鄭鸞看了七娘一眼,“你倘若能學會她這一點,我才能少擔心你幾分。自明日起,你也不必在這裡抄文書了,且去文書房,跟她一道背宮律吧!”

七娘一陣訝然,只來得及說了一句“師傅”,鄭鸞已經頭也不回地進了司奏房。她不敢跟進去,看著那道垂著細湘竹簾的門跺了跺腳,回身進了值房,向著候在裡面的顧沅道:“你跟她們一樣安置在東五所圍房,隨我走罷!”

她心有怨氣,語氣甚是不遜,顧沅卻並不在意,將牙牌與文書一併遞給她,道:“煩勞大人領路。”

七娘眉梢一挑:“鸞儀司裡,除司主督主外,一概直稱名諱,你雖然還不算鸞儀司的人,可既然在鸞儀司學律,便該守鸞儀司的規矩。”

顧沅神色不動,只向她微微一笑:“謝謝七娘教我。”

“七娘是我師門的排行,只有師傅和林師叔呂師叔才能叫的。”七娘又橫了顧沅一眼,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牙牌,“我本名是鄭妍,你直稱我阿妍就是。”

她語氣依舊不遜,只是見顧沅依舊禮數周到言語從容,相形之下,更顯出自己的惡形惡狀,不由得更不服氣,嘟著嘴領著顧沅向東五所走,一路走一路挑剔顧沅的舉止。只是她越挑剔,心裡便越生出一股要與顧沅比個高低的倔強來——憑什麼她這個還沒入鸞儀司的新人,言語氣度卻比自己這個弟子更像鄭鸞呢?

她自己暗暗下了決心,待有機會便要私底下與顧沅分個勝負,卻不知道此刻司奏房裡林遠已經預料中事似的對著鄭鸞苦笑:“你派了七娘跟她一處?七娘性子磊落果斷,膽大有擔當,倒是個開路的材料,只是她那脾氣——嘿!我知道你有意考顧沅用人之道,可便是你手底下的人,能讓七娘乖乖聽話的,也只有大娘子一個,用她做顧沅的考題,是不是太難了些?”

“做不到便繼續學宮律,一年做不到,學一年,十年做不到,學十年。”鄭鸞不為所動,依舊安安穩穩含笑啜茶,“修律不是一個人能辦成的事,知人用人至為緊要。倘若一個七娘都用不好,日後怎麼應付其他人?”

“倘若陛下下旨——”

“陛下今日傳太醫,說是不小心打翻了茶碗,算起來恰好是顧沅召對的時候。”鄭鸞合上茶碗,抬起頭直視林遠,唇邊笑意更濃,“阿遠,陛下與顧沅的心思你比我更清楚些,你以為陛下會因為什麼事發火?”

“陛下早對我明明白白提過,鸞儀司護顧沅三年平安,三年之後陛下自會安排立後的事;可按顧沅那日答我的話,卻不是這麼個意思。”林遠又仔細回味了一番顧沅那一日的神色言語,突然大笑,“有趣,有趣,難道她一個小小的女吏,也想替陛下遮風擋雨麼?”

“不錯。”鄭鸞語氣中也多了幾分感慨,“她與陛下只一個照面,便主動提修律的事,言語直蹈你我都不敢輕蹈之處,分明是擔心陛下親政不久,左右無人,要陪著陛下一道為新政開路——當年我讀太祖實錄,只以為像聖文皇后那樣午門上書同擔青史的豪氣,千古只此一例,卻不想如今又見到一個,難道這就是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