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像是個離家出走身無分文的孩子。現在他同這孩子說話,那孩子只用一雙長著長睫毛的漂亮眼睛看著自己,像是可以容忍他的搭訕,便微笑著看著他的眼睛,極盡善解人意之道,“不太痛快?下山的時候一起走吧,晚上回到市裡,我請你喝酒怎麼樣?但願我這個老人家不會讓你太無聊。”
若是再往前兩年,若是在某個酒吧裡,衛未一可能會罵一句“操”然後搖搖擺擺地走開,但是今天衛未一沒有那個精力,“我喝不了酒。”
雖然衛未一的口氣有點不屑,但那人卻好像得到了鼓勵,“那一起吃個飯好了,我還有幾個朋友,跟你年紀差不多,說實在的我不大放心你一個人,你看起來悶悶不樂的。交個朋友,一起玩怎麼樣。”
衛未一不知道他是不是覺得給了自己一瓶水,這份恩情很大。衛未一心裡很厭煩,“我賣相機的時候好像見過你……還有你旁邊一個小男生,他沒跟你一起上來嗎?”
那男人笑了,好像更高興了一些,“你還記得我。我的那位小朋友爬山爬到一半就下去了。我還一直擔心你,是不是錢包丟了?沒關係,我可以借你錢,出門在外誰都有需要幫助的時候。”
“孩子。”一直在旁邊聽著他們說話的老人忽然開口,衛未一回過頭來,看到老人皺著眉頭,看著那男人的臉色很有些嚴厲。這個老人顯然看出來有幾個臭錢的中年男人有意要籠絡那孩子,那孩子年紀又太小,他想出聲提醒那孩子離家在外不要被人騙了,但是又不好一下子說的太明顯。
衛未一知道老人的意思,心裡有點感激,不過他的處理方式有點刺激老人家。他回過頭來看著那男人,“你是想跟我上床吧?”
那人一愣,不好意思說想,也不願意說不想。結果就僵在那裡。
衛未一說,“你這個死同性戀是覺得我現在正好沒有錢,所以可能會衝著你的錢跟你上床吧?”
那人連忙說,“沒有沒有,我無意冒犯。”他的眼神有些變化,說不上是尷尬還是惱火,可是又捨不得轉開眼睛走開。
衛未一有些屈辱地上上下下打量他,忽然哈哈大笑,笑得有點癲狂。他忽然想到,原來自己以前就是這個德行啊,自以為有幾個錢,就可以連哄帶逼迫地拐人上床。現在想想才知道自己可真猥瑣,季布到底是為什麼會接受自己呢?可憐自己?還是季布瞎了眼?他想不清楚,他這樣的人是不是就應該離季布遠一點。他不知道自己對於季布到底是什麼,是不是……是不是季布可以容忍他,但是,卻不需要他。
那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忽喜忽悲,便拿不定主意該不該走開,最後見衛未一臉上又似乎有些悲哀,還以為他在決心把自己賣掉。
“我只是想跟小朋友交個朋友。”那人笑呵呵地說,他心裡一陣興奮,以為自己已經勾搭成了一半了。他早就瞄上了這個看起來在離家出走的漂亮孩子,說什麼也不願意放著現成的便宜不撿,怎麼都要試一試。
衛未一歪了歪嘴,似乎是一個笑,“好啊。”
衛未一放下左手拎著的包,“刷”地一下乾脆利落地拉掉右手的手套,把身邊的兩個人都嚇了一跳,這麼個清秀漂亮孩子,右手卻滿是燒傷的傷疤,他帶著手套的時候旁人還看不出他的手指微微有些佝僂,現在一看之下,頗有些駭人。
那男人還算修養好,沒露出什麼驚恐噁心的表情。衛未一笑了笑,故意要噁心他,“我身上全是這樣的燒傷,你還想跟我上床嗎?”
中年男人尷尬萬分,含含糊糊地說了幾句就走了。
衛未一看著他的背影,心裡說不上是高興還是惱怒,只是最後卻有些悲哀。他回過頭來,看到那老人正用一種略有些同情的眼神看著他,他有些不舒服,低頭把手套戴回去,一邊小聲說,“我是騙他的,我身上沒有燒傷。”
“哦!”老人似乎如釋重負,小眼睛裡閃出了笑意,“那就好,那就好。”
衛未一不習慣陌生人的關懷,自己有沒有燒傷,與他一個陌生人又有什麼關係?但是看他年歲很大,衣著純樸,神情溫厚,眼睛裡的光也很真誠,所以他也沒說什麼。
老人倒接著說了下去,“你這奇怪小孩,你費那麼大力氣爬上了山頂,卻不看風景,光盯著腳下,你是幹嘛來了?”
衛未一愣了一下,舉目四望,目瞪口呆地看著四周,這地方,真他 媽漂亮。他又想起一個詞,壯闊,這裡就是壯闊。他要是從這裡跳下去,就什麼都不是什麼,立刻就會被這裡淹沒,他太小了,不值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