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華院她扇了潘芙蓉一巴掌後,安延也看出了母女間有了芥蒂。這回他專程趕在潘芙蓉前面見她,就是為了交待一句,讓她好好跟潘芙蓉說話,千萬不能再跟潘芙蓉動手了,潘芙蓉身上還帶著傷。
她的目光落在她少有動作的左臂上。上官丘扯斷皇后手臂的訊息傳遍京州,她自然知道她是怎麼傷的。這孩子從來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體,可是現在,有人如此地珍惜她。
“你到底想要什麼?”劉氏的聲音緩了下來,“你已經是皇后之尊,皇上又如此疼你愛你。你已經得到很多很多了,為什麼還是不滿足?”
“孃親,”潘芙蓉跪在地上,輕輕地拉起劉氏舉到半空又放下的手,“你信我,我會成為你的驕傲,成為潘家的驕傲,甚至整個大玄國的驕傲。”
劉氏只是蹙著眉看她。她不明白,為什麼她一點一滴教出來的女兒,心會這麼地大。
“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成為任何人的驕傲。”她回她,“我只想看我的女兒兒孫繞膝的樣子。我不想看她,抱著冰冷冷的權勢過一輩子。我更加不想看她,到年老色衰,只能孤零零地守在這深宮,身邊連個可以依靠的親人都沒有。”
潘芙蓉壓下眉眼,不讓湧上眼眶的清淚落下,“對不起,孃親。”
“對不起?”劉氏的淚水止不住地落,“你對不起的不是我,你對不起的,是你那個沒出世就死去的孩子!它自來到世上,就被你用毒藥一點一點地喂著,臨死也不得安寧,還要做你爭寵的工具!潘芙蓉呀潘芙蓉,”劉氏嫌惡地甩開了潘芙蓉的手,望向自己的女兒的眼神一片清冷,“我常常在想,你不能再生育,一定是你那死去的孩子對你的報復!它是有多麼的不幸,才能攤上你這麼一個狠心的母親?”
“夠了!”潘芙蓉大喝出聲,立起身來,“你一定要每次來見我都提這件事嗎?我已經道過歉了,你還要我做什麼?我跟著那孩子一起去死,你才開心是不是?”
劉氏不可置信地看她,也立起身來,“你到現在都沒有一絲悔意嗎?你還堅持自己沒有做錯?”
“我做錯了什麼?”潘芙蓉固執已見,“是你說的,它已經無藥可救了!”
“它無藥可救,全是因為它的好孃親給它喂毒!”
“我當時……”潘芙蓉深吸口氣,轉過身去讓自己平靜下來,“我不跟你爭了,孃親。你覺得怎樣就怎樣了。”
“你總是對的。”劉氏看著她的背影,心裡亦是絕望,“沒人能夠撼動你認定的東西,我的話在你來說就是耳旁風!”
“孃親!”潘芙蓉轉過身來,水眸裡盡是誠懇,“你是我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親人!”
所以那麼在意你的態度,所以這個世上,最想得到你的支援和理解!
“那就放了上官丘。”劉氏接過話頭,態度堅決,“如果你真的在乎我這個孃親。”
“不。”她的女兒跟她一樣堅決,“在我的目的達到之前,我不會放他。”
“很好。”劉氏收回眼淚,後退一步,“潘芙蓉,今天起,你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房間的門被人推開,又緩緩合上。
從此以後,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已經得到很多很多,為什麼還是不滿足?
她明明兩手空空,什麼也未抓住。
可是在那之前,她已經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安延到鳳儀宮的時候,發現潘芙蓉精心準備的宴席並沒有如期擺上。
御史夫人已經走了,空蕩蕩的鳳儀宮中,他的皇后,孤零零地立在房間中央。
他急忙奔過去看她。她的拳頭緊緊地攥著,素來含情帶笑的臉上看不見一絲神情。
他摟住了她,急切地安撫著,“不哭,皇后不哭。朕在這兒,朕一直陪著你。”
她沒有落淚。可他看見她哭了。他看得見她流在心裡的眼淚和悲慟。
將她攥緊的拳頭放進手心裡契而不捨地暖著,直到她的指頭一根一根地放鬆下來。
“皇后,皇后……”他一聲聲地喚她,滿溢而出的心疼。
她的神情也開始一點點地回暖。她的手指爬上他的臉,滑過他的心疼,唸咒一般低語,“臣妾還有皇上,皇上就是臣妾的一切。”
安延只覺得心口被人狠狠刺了一刀。
她總在最徘徊無助的時候,重複這句話。
“皇上,”只聽她低低地問,“你愛我嗎?”
“皇上,我愛你!皇上,我愛你!”他送的鸚鵡在鳥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