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哲子,從今以後,我這條命便是你的……”在昏過去的最後一刻,心裡決絕地起下重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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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斷續續的聲音在耳邊響著,彷彿從遙遠的天邊傳來。
我這是在哪裡?
腦子裡閃過小哲子頹敗地跪在一臉嘲弄的崔副總管前的模樣。小哲子是不是已經被他……
我不敢去想。
掙扎著起身,環顧屋子,哭喊著小哲子,希望能聽到她的聲音。
在昏黃的燈光映照下,窗邊有兩個側影。待我看清楚,心裡不單是震撼還有莫明地恐懼生出來。
一個是滿臉是傷的小哲子,一個是東廠主公—曹正清大人,那從來不近女色的神祗一般的人物,此刻,竟把小哲子困在懷裡,低頭要去吻她。
“小哲子……”一聲驚呼過後,我分明看到主公身體一僵。
一雙狹長而冰冷的眼看向我,那裡盛著毫不掩飾的殺氣。
“不要說!”小哲子大喊一聲,想阻止我,但是已經晚了。
主公大人寒著臉向我走來。身體開始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小哲子啊,我的命終是給不了你了。”我暗暗哀嘆。
而我沒有想到的是,我又欠下了小哲子的一條命,因為她已經拉住主公,近乎於哀求地要主公饒過我。
“他是我要用性命保護的人!”小哲子堅定道。甚至說出了以命換命的話。可她不知道主公是一個數一不二的人。
我不再害怕死亡,不能讓她為了我這低賤的奴才丟命。
我哭著爬向她,希望能擋住主公的那一掌,她也呼喚著我,於是,東廠上演著一場主僕的生離死別。
讓我不可思議的是,主公竟然沒有落下那一掌,反而像是一個受冷落的小孩子衝我們一通叫,抱起掙扎的小哲子走出門外。看著他們消失在夜色裡,我又止不住地大哭起來。小哲子肯定逃不過地牢裡的酷刑了,因為遠處夜色裡傳來主公的威脅:找個沒人的地方把你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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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一片死寂;昏黃的燈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滅了,月光從窗戶照進來,滿地狼藉。
哭得沒有力氣了,胸口還在隱隱作痛,下身沒有了知覺,動一下上身又會鑽心疼,我只能等著死亡一點點地把我意識抽走。小哲子會在前面等著我吧。
小哲子啊,如果有來生,一定不要在我軟弱的時候認識我,做個比我大很多歲的阿姨也行,或者長得很醜很醜也沒有關係,只要當時我能像主公一樣強大就好,不管你會在哪裡出生……我都會找到你,跟著你再次來到這個人間,到那個時候,就不許再叫我小孩子了,要叫我……晚春。
院外悉嗦有腳步的聲音;是誰?
月光如水;柔柔地映在來人身上,溼噠噠的頭髮零亂不堪;青腫的眼睛;卻沒了血汙,是小哲子的鬼魂嗎?
不對;地上有影子;是小哲子回來了。
她終於回來了,這是福大命大的人,我早就該想到的。
本該高興的眼睛又讓淚水模糊一片。對今天生與死的變故,她只苦笑著說了句沒事,便抱起已經不能動彈的我顫微微地走向內室。
這是她的臥房,沒有我這奴才呆的地方啊,她對我的疑問只淡淡地說知道,便放我在床內側,略帶倦音地叮囑我有事可以叫醒她,語氣像喝水一樣平常。我不能拒絕,因為她已經累得倒在了床上,發出碰到傷口的吸氣聲,也因為我已經哽咽得不能再說話了。
她是東廠第一個不把我當奴才的人,第一個讓我覺得親近的人,第一個為我擋去踐踏的人,第一個為我流淚的人,第一個為我找飯菜的人,第一個不讓我吃殘羹的人,第一個為我下跪求情的人,第一個以命保我周全的人,也是第一個讓我痛恨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她的人。
回想著一幕幕;我的淚一直在流,直至乾涸。娘,看來我不能為您盡孝了,她是我決定此生和來生都要以命來相護的人。
左手尋到她冰涼的右手,輕輕地覆上去,以右手起誓,心裡對上天默默立下誓言:我江晚春與小哲子生死相托,吉凶相救,福禍相依,患難相扶,蒼天為證,若我違誓,天誅地滅!望著她夜色中的側臉,我安心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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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又回到了家鄉那簡陋的屋子和乾淨的小院。清晨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樹冠,像縷縷金線柔柔地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