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強迫自己回到現實中來。
的確,一張值不了一塊錢的白大褂換得一個佳人相邀的機會,而且佳人表示願意破費,可太不合理啦。
“當然是敝人請蘇小姐喝茶,不知蘇小姐可否賞光。”
“那怎麼好意思。”
“我和楚楚楚恆都是常來常往的朋友,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那就這樣說定了?”
“那……那我可叨嘮了。”
“只不知蘇小姐何時有空。”
“明天吧。”
“那麼明天下班……”
“還是上午吧,上午我有空。”
“那……好吧,上午九點半,天香閣。”
“我沒去過天香閣,不知道路……還是去春來茶館吧。”
“……那好吧,春來茶館。”
兩個人的約定就這樣在街心達成了,何子青悵然若失地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街角,回過頭來的時候心裡突然又有點慌亂的感覺,也許這是因為他很少與女孩子單獨相會,在這方面,他的確不象衛楚恆那樣有經驗。春來茶館和春來小閣雖然起了類似的名字,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地方,一處在外城東,一處在內城西北。春來茶館靠窗的地方全部被老闆設作了雅座,收費要貴一半。今天是個陽光明豔的日子,清晨的茶座一貫少有生意,但今天是個例外,因為才九點剛過,雅座上就已經有了客人。
第八章(5)
蘇秀容於九點三十五分來到了茶館,她站茶館門前抬頭望向那高懸頭頂的金字招牌,然後走進去拾級上樓,一上樓她就看見了坐在窗邊雅座靜待的何大夫。
何子青早已換下了白大褂,改穿了一襲筆直的米白色西服,內裡鐵灰色襯衫領口繫了條暗青色絲質領帶,純黑色皮鞋擦得鋥亮,無一不在顯示著一種世家子弟風範。事實上這是何大夫一大清早起床精心打扮的結果,代價是把衣櫃裡的服裝全部翻出來找了個遍,何子青的苦心沒有白費,至少這使他在蘇秀容心裡有了另一層的含義,她確信自己沒有找錯人。本來衛楚恆也是一個合適人選,不過他和俞志銘的關係使蘇秀容最後把把目標轉向了何大夫。何大夫的舉止使蘇秀容意外發現他原來也是一個很不錯的男士,雖然沒有衛楚恆的豪富背景,似乎也比不上俞志銘幽默,但卻無疑是一個真正的紳士——他坐在椅子上用目光迎接蘇秀容走近,到了合適距離之際他便從自己座位上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對面親手替她拉開椅子,待她坐下之後這才繞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喜歡喝什麼?”他取過茶牌,卻並不看,先遞給女士。
“客隨主便。”蘇秀容只是笑笑,並不伸手去接。
“如果你喜歡淡一點,有種‘月靜鴻影’不錯。”
“好啊。”
“兩位‘月靜鴻影’,謝謝。”何子青原封不動地將茶牌交還給茶童。
兩人相對靜待茶童捧上茶來,蘇秀容朝碗裡張了一眼,見原來所謂“月靜鴻影”不過是碧螺春一類綠茶之中新增了些茉莉花瓣,只是極平常的品種。只不過那花瓣被沸水衝開之後飄浮游弋於水體中央,倒是真的宛如月光下的鴻雁,極顯悠閒清幽的象境。蘇秀容凝視著杯裡的茶水突然心生出些許感慨,心想如果此刻世間一切真可如面前這茶那般悠閒清靜,該有多好。
可是世事卻往往不如人意,往往太多錯漏,明明計算好的一切,到頭來還是相反的結局。別人訂下親事,都能等到吹打過門,可是這事放到她門前,就出了變故。如果沒這變故,也許她現在已經是一個男人的妻子,兩位老人的媳婦,過著幸福平靜的生活。可現在呢,她拋棄所有親人背井離鄉來到城市,以為可以重新開始,卻隨著蘇德信成為逃犯她再一次變得孤苦無依,若非尚有先見之明提前攀上衛小姐這條高枝,且不說學費,就是這段時間的生活費,她也是難以為繼,很可能現在已經流落街頭——她當然不能讓自己流落街頭,絕不能。
所以她還得未雨綢繆,打算長遠一點。
*的事她或許得罪了衛楚楚,但那不要緊,現在她又有了新目標。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蘇秀容的朱唇淺啜著茶杯邊沿,心裡轉動著萬般思緒。她不能任由陌生尷尬的氣氛繼續在兩人之間漫延,她想,與象何子青這樣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男子談談詩詞歌賦風花雪月,應該是很合適的。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果然何子青把下闕接了下去,然後讚許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