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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因他也聽說了一二,因為於家少爺寫回家的那封信早已弄得滿城風雨,他路過縣城的時候也曾風聞,只是沒能把它同自己的侄女對上號來。說實話,他是能理解於家少爺的,不過投身處地一想,父親氣惱也不足為奇。所以蘇老太爺還沒說到底要他辦什麼事,他就已猜到十之七八了。

“你找著於家孩子,哄也好騙也好強拉也好,怎麼也得把他弄來這兒一趟,得親自給我蘇家個交代。”蘇老太爺噴著煙霧,“家有家規國有國法,違了其中一條就逍遙不了。老於說他對兒子是沒半點法了,我也不怪他。想想自己兒子,不也有出去混野了不回來的?但如今你回來了,回來了就得說回來的話了。老於管教不好兒子,我得幫幫他。論情論理這小傢伙已是我孫女婿,家事嘛,送官就出醜了,但家法卻不可枉廢……”

蘇德信雖早想到父親不會輕易饒過於少爺,卻萬沒想到父親交給他這麼一個艱鉅任務。況且因為某種原因,他現在還不能回上海或北平去。於是急中生智道:“我這就寫信託人好了。哦對了,白校長這會兒正在學校裡等著我呢,爹您看……”

“去去去,你自去辦正事好了。”蘇老太爺當然聽得出兒子的言不由衷,不過他不計較,兒子大了,總有這樣那樣的脾氣,但願這脾氣莫惹麻煩才好。

第一章(7)

蘇德信見蘇家灣小學堂校長白燕其的時間僅為一小時。

地處湖南與貴州交界的龍田縣在中國地圖上的標註不過是一個最小最細的細墨圈兒,而蘇家灣這名字與陳家灣李家灣一樣已經淹沒於各鄉村那種以地方富戶姓氏為主的固有命名模式的汪洋大海之中,朝代更替的訊息來到這兒的時候,這兒還交著清庭的稅賦,留著清式的光頭加長辮相結合髮型,但比李家灣陳家灣的當家人開明,蘇老太爺第一個響應朝代號召,帶頭剪辮並將來收清賦的官員留押起來,算是“革命”了。他接著取消私塾,並將最小的兒子送到外地大城市去唸書,此舉在《湘西要聞》的邸報裡還曾有一筆敘述,蘇老太爺頗以此為榮。更何況此舉還帶來另一實惠,蘇家灣小學堂在龍田縣村級管轄範圍率先建立——龍田縣中學堂建立之日,也是蘇家灣小學堂成立之時。

白燕其是小學堂的第二任校長。

時年四十八歲的白燕其原本是同盟會成員,他崇尚知行合一,辛亥革命後決心遠離權力漩渦而致力國民教育事業。在一場充滿激情的講演之後,他的革命同志滿足了他的心願,將他安排到了這個鄉村小學來發展基礎教育,提高國民素質。

來到這裡後他才知道,一個人要做到知行合一談何容易!

鄉村的生活水平具有與城市天壤之別,這裡沒有電燈只有昏暗刺目的煤油燈,沒有水只好自己挑著兩隻搖晃而沉重的桶去山腳下的溪流裡挑,西服革履那是久違了,蔭單藍的長衫子在這兒就已是最高檔的服裝。吃倒反而還不算太差,孩子在學堂裡讀書的村民們會隔三岔五地送一些地裡新摘的瓜果蔬菜來,間或還有飼養的蓄肉或山裡打著的野味。當然那都是免費的。山裡的路特別難走,陡而遠,沿著打水的溪流走出去三十里才見到湘江的一條支流,支流可以行船,船到的第一個渡頭就是龍田縣。這單邊的路程就得走一天整,往返路上就是兩天。所以只有每季一回的縣裡開會,白燕其才去一回城裡上一趟街,採購回一些菜油土鹽和牙粉肥皂等生活用品,錢在這兒成了用不出去的東西,上面撥下來的經費攢在手裡越來越失去成就感的時候,白燕其也開始後悔起當時的選擇來。

正此時有個名叫蘇德信的熱血青年主動要求來教書,況且人家拿著的還是燕京大學的文憑。白燕其對蘇德信的歡迎簡直難以用“熱烈”兩個字來概括,這其中一方面是因為學校的確太缺師資,另一方面卻是因為蘇德信的到來也許可以為他的離開計劃作好鋪墊。當然還有另一個陰暗心理是他自己都不能承認的,那就是看蘇德信這個名牌大學生在鄉村呆不下去時那一副痛不欲生模樣的笑話。

可是他低估了蘇德信。

蘇德信這次回到蘇家灣的真實目的並不是白燕其傾其所有開出的薪酬條件,向白燕其提出苛刻條件只是一個幌子,當然這個舉動是建立在蘇德信以及他的同伴早對白燕其的情況瞭如指掌。蘇德信與白燕其匆匆圍著學校轉了兩圈,時間不超過一支香菸,當兩個人叼著八分之一段洋菸回到校長辦公室時,剛好是正午。

要說的話在以前的信裡早已說了,剛才與白燕其轉悠學校的時候兩個人也沒啥多話好說,反正這是一個真正的“小”學校,一根菸功夫就可以轉三個圈子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