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可他不想死,他幹革命的目的是希望活得更好一些,唉,這世人再苦再難,又有誰真個想死了?
黃大扣在山裡亂轉到天擦黑時分,肚子響起的聲音將他混亂的頭腦提了個醒。家是回不去了,看來今晚就得走,能走多遠就多遠。但在走之前,他還得去找一個人。
都是這個該死的謝雲山,好好的拉著老子去幹啥革命,現下出人命了,你總不能不理不管吧。哼,你要不管,老子就不走,就等著蹲縣大獄,只不過老子蹲縣大獄你小子也跑不掉得和老子一塊蹲。上殺場老子也得拉你墊背。
他抱著這樣的心思往謝雲山的住處走去,才走到謝雲山的土坯屋跟前,就聽見裡面有兩個人在說話。
“這回鬥爭失敗主要是因為組織問題,和黃大扣同志臨時決策的正誤並無多大關係。”說話的正是謝雲山,“看來,要將農民引上革命道路,光給他們講革命大道理是不夠的。農民生活的困境並不是一個地主一個家族造成的,而是整個社會歷史發展,社會資源分配不公平造成土地集中在少部分人手裡。我們今後的工作重點要擺在教育農民必須憑自己力量改變這不合理的分配製度,落到實處就是先對農民進行苦難教育再教育他們如何脫離苦難改變現狀。”
接著另一個陌生的聲音:“可我姨娘的事怎麼處理?父親派德義德明連夜去縣裡報案了,黃大扣以及參加這次行動的鄉民怎麼安排,這件事怎麼善後?”
“鄉民以及善後的事咱們一會兒再商量,黃大扣的蠻幹行為必須進行批評教育。”謝雲山道,“我找過他,但沒找著他。”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接著道:“現在的問題是不止蘇家饒不了他,這回在械鬥中傷著了的人也在叫嚷著,四處找他要他拿個說法。真不知這傢伙怎麼辦事的……”
“你還怨我!”黃大扣在窗臺下聽得火冒三丈,跳起來就衝鋒進了屋。“不都怨你——拉扯我幹啥共產黨革命,這回倒好,土豪沒打著田地沒落著倒叫我背上條命債!這龍田縣我是呆不了了,現下要逃荒了,咋辦,你得給個方子。你莫說都是我辦下壞事啥事都得自己兜著……”
“還有你蘇家小少爺!”他一轉頭又衝著蘇德信發火,“姓謝的要滅你族你也眼睜睜瞧著不開言,你算啥蘇少爺!你早開言保不準這事就沒了是不是?現在事情做下來了,你也脫不了干係!把我弄急了,我送你和姓謝的一塊陪我蹲大獄你信不信……”
第一章(13)
“黃大扣!黃大扣同志!你太不象話!你自己看看你象不象一個黨員、一個革命者!你的所作所為,簡直、簡直、簡直就是流氓、叛徒……”謝雲山忍無可忍,心想怎麼沒擦亮眼睛弄這麼個人來作自己同志。但他沒想到現在埋怨誰都太遲,搞好善後工作才是關鍵。更沒想到這當兒再說重話批評人那是搬石頭砸自己腳,只能火上澆油。
果然黃大扣跳起來就要往外面衝,他可不是好欺侮的,若誰當他說話是放屁,他就要讓誰嚐嚐厲害。幸好蘇德信早攔住了門。
自始至終,蘇德信都還算比較冷靜。
“老黃,稍安毋燥。”他安撫著黃大扣,突又想起這沒讀過多少書的大老粗未必能聽懂這句成語,又換了個說法:“你坐坐我給你倒杯水。沒吃東西吧?鍋裡還有紅薯米飯,老謝,你替他盛上一碗來。”支開謝雲山將事態稍作平息後,他對黃大扣道:“這事既已出了,現在怨誰都不頂事,眼下當務之急是送你出去確保安全。只是我出來得匆忙兜裡沒帶多少錢,呆會兒讓老謝替你搜羅蒐羅。”
除此之外似乎真別無他法。況且既然人家願意給錢讓他逃走,也算是負了些責任,黃大扣也就沒再說啥話。再說真把謝雲山弄進縣大獄也沒意思,老子還得替他墊背。可眼下難的卻是謝雲山兜裡只有三塊大洋加七八個銅板,這筆錢用於逃命簡直杯水車薪;蘇德信教書尚未滿月,工資還在白校長兜裡,他家裡剛剛才出事總不成尋著家裡要吧。一時間,一個銅板倒真急死英雄漢了。
首先還是謝雲山想到白燕其校長解決問題的。縣裡辦學的經費全在白校長手裡,因為距離縣城遠所以錢全是現洋。只不過死的是蘇家人,蘇德信自然不便出面。謝雲山錯誤地認為白燕其這個前同盟會成員理所當然會不遺餘力支援革命,對後果的嚴重性沒多加考慮就徑直找到了白燕其,在他面前細說根由,並希望能借二三百大洋以資黃大扣逃走之用。白校長在事發當時就已經知曉了此事,他是親眼瞧著黑壓壓一片鄉民喊叫著衝向蘇家大宅,卻萬沒料到此事的幕後主謀竟然是自己手底的職員。平心而論,他不是反對革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