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人?令師是誰?”
他再也想不到他自己屏棄已久的名字,此時此刻竟突地被一個素不相識的少年揭破,這突來的刺激,像尖針一樣在他麻木的心房上狠狠刺了一針,一時之間,他但覺全身又開始急遽地流動起方才似乎已全部凝結了的鮮血。
他目光像閃電一樣望在這少年身上,但是這少年卻仍然傲然卓立,朗聲道:
“弟子鍾靜,奉家師之命,將這拜盒送交呂大俠,閣下如果是呂大俠的話,將這拜盒收下,便可知道,閣下如不是呂大俠,弟子便要告退了。”
他雙手筆直地伸了出來,絲紋不動地捧著那雕刻得極為精緻的檀木匣子,語聲清朗,態度沉靜,伊風從未見過如此年輕的少年有如此沉靜的神態,生像是一切變化都不能使他驚慌一樣。
但是他的目光掠過凌琳時,沉靜的目光,便立刻噴出了狂熱的火焰,這種目光與他面上神態之不相稱,就像是嚴冬的雪地上竟突然有蝴蝶飛翔一樣,伊風劍眉一軒,冷哼一聲,伸手接過了這精緻的檀木拜盒。
凌琳睜大眼望著他們,只見這少年“鍾靜”,將手中的盒子一交到呂南人手上,便轉身欲去,她心念動處,突地嬌喝道:
“站住!”
少年鍾靜愕了一愕,便停住腳步,他面上雖仍一無表情,但你若仔細一看,便知道他面上的肌肉像是已全部僵硬了起來。
他緩緩道:
“弟子差使已了,不知呂大俠還有什麼吩咐。”
伊風目光凝注著檀木匣上的花紋,冷冷道:
“麻煩你將這匣子替我開開。”此刻他心中已自疑雲大起,生怕這匣子中裝有什麼歹毒的勾當,是以才如此說法。
少年“鍾靜”冷冷望了他一眼,緩緩說道:
“家師只叫弟子將此匣送給呂大俠,卻未曾叫弟子開敵,而呂大俠如果不願開啟此匣的話,也與弟子毫無關係。”
他語聲雖緩慢,言詞卻犀利已極,只聽得伊風雙眉一軒,正待發話,凌琳卻已嬌叱著道:
“叫你開開,你就開開,嚕囌什麼?”
少年“鍾靜”目光一沉,心胸之中,像是突然要作什麼重大的決定一樣,默然良久,突地一言不發地從伊風手中接過檀木匣子。
伊風望著這少年沉靜的神情,明亮的雙目,和俊秀的面容,再回首一望凌琳,只見她明亮的秋波中,似乎閃過一絲喜色,像是在暗中讚賞這少年聽話一樣,心中突地一沉,問道:
“你今年多大了?”
少年“鍾靜”似乎也被他這突然的問話愕了一愕,目光一轉,仍然緩緩道:
“弟子今年方滿十七。”語聲一頓,語氣突地變得冰冷:
“這問題原與呂大俠無關,弟子也並非一定要答覆,但是呂大俠這是第一次相詢於弟子,下次麼……”
他倏然頓住語聲,右掌一揚,將匣盒掀起,呂南人力自暗歎!
“這少年不但神態沉默,言語鋒利,而且待人接物,極為得體,雖然稍嫌狂傲,但傲骨錚錚,不卑不亢,正是少年人本色,唉,不知道是誰能調教出這種弟子……難道……”
他心中突地一動,卻聽凌琳已自嬌喚一聲,掩面回過頭去。
伊風心頭一凜,定睛望去,只見這個少年木然捧著拜盒,筆直地站在亭前的石級上,連目光都沒有轉動一下。
而這雕製得極為精緻的檀木匣中,一張淡黃的紙柬之下,竟赫然放著一顆髮髻蓬鬆,卻無絲毫血跡的人頭。
剎那之間,伊風只覺全身又自一震,探手奪過這紫檀拜匣來,揭開紙柬,凝目一望,只見這顆人頭面容衰老蒼白,不但沒有一絲血跡,更無一絲血色,生像是蠟制的人頭一樣。
但這面容一入伊風之目,他卻不禁驚喝一聲,顫聲道:
“硃砂掌尤大君!”
他再也想不到這紫檀匣中的頭顱,竟是天爭教兩河總舵中的金衫香主,也就是他以詐死愚之的,硃砂掌尤大君!
他一驚之下,目光抬起,厲叱道:
“站住!是誰叫你來的。”
鍾靜冷冷一笑,道:
“方才弟子既然未走,此刻便也不會走,呂大俠只管放心好了。”他語聲一頓,冷冷又道:
“至於是誰命弟子來的,弟子原以為呂大俠早已猜到了,不過呂大俠既未猜到,只要一看家師隨匣奉上的拜箋,也可知道了。”
他目光筆直地望在前面,動也不動,像是生怕自己又會望到那穿著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