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的聲音,卻似還在林稍飄散著。
伊風呆望著薛若璧的身,一時之間,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見到這些人突然一齊離去,心中不禁奇怪,奇怪這些天爭弟子,見到他們的教主夫人慘死,怎地不但全無表示,而且俱都離去,任憑這具昔日曾經顛倒眾生的美人軀,暴於天光之中。
但是,另一種難言的悲哀,卻使得他中止了心中的疑惑。
他想起了往昔那一段美麗的時光,他想起小橋上的邂逅,星光下的盟誓,小屋中的密語,凝視時的甜密
這一些,對他說來,似乎是那麼真實,卻又似乎是那麼遙遠。
望著地上這具冰冷的身,他突然感到一陣無比的寒意。
抬起頭來,暮色果然已悄然籠罩著大地,林間的晚風,彷佛有著比平日更濃厚的蕭索之意。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潮,又回到昔日美麗的夢境中去。
於是他俯下身去,緩緩伸出手掌,輕輕握住那隻美麗,蒼白,但卻冰冷的纖手,一滴眼淚奪眶而出沿頰流下,滴在這隻美麗而蒼白的手掌上,像是一粒晶瑩的明珠。
薛若壁若是還有知覺,還能感覺到這淚珠的冰涼,她便也該足以安慰了。
因為她一生之中,雖然一無所得,然而她卻已尋得一個如此多情,如此昂藏的男子,在她臨死的時候,還守在她身旁!
太陽,終於完全被山巔吞沒了。
濃重的夜色,像夢一樣,突然便降臨到這山林中,這大地上。
伊風輕握著這曾經深愛著他,也深深被他所愛的女子的手!心胸之間,除了那遙遠而美麗的回憶之外,似乎什麼也不重想了。
人們,是多麼奇怪呀,他常常會忘記一個死者的過失,而只記得他的好處,這也許就是人類為什麼會被稱為“萬物之靈”的原因吧:因為“仁慈”和“寬恕”,不就是所有“靈性”中最偉大的“靈性”嗎?
時光,緩慢而無情的溜走。夜色,更重了。
他站起身來,在這樹叢的旁邊,掘了一個深深的土坑,這件工作,便得他雙手都為之麻木起來,指甲也縫滿了泥土。
但是,他卻絲毫也沒有放在心上,他小心地捧起她的身,輕輕放在這土坑裡,然後再捧起一把泥土,在她身上。
突地——
他目光一動,看見了她胸膛上的那柄黃金彎刀,於是他俯下身,將這柄彎刀拔起來,謹慎地放在懷中。
他此刻並沒有仔細地來看這柄彎刀,因為當人們滿心俱為悲哀充滿的時候,便不會再有心情去觀察任何一件事物。
他只是不住地著泥土,讓不變的泥土,將常變的人身覆蓄。
終於,土坑平了。
昔口嬌麗絕倫,顛倒眾生的美人,此刻便變為一坯黃土。
他深長地嘆息著,走到一邊,選了一塊較為平整的山石,掏出懷中的彎刀,極為仔細而緩慢地在山石上刻了七個字“亡妄薛苦壁之墓”。
這七個字雖然和任何字一樣平凡,但其中所包涵著的寬恕,仁慈,和情感,卻是無可比擬的,對含恨死去的薛若壁來說,世間絕沒有任何一件事物能和這平凡的七個字相比,你看到了嗎,在這一坪黃土中的靈魂,不是已經安慰地綻開一絲微笑了嗎?
然後,伊風將這塊山石,也埋在黃土中,只留下一方小小的石角,留做表志,他不願她的遺體被任何人騷擾,尤其在這月光如銀的晚上,於是,他又靜靜地坐下來,等待日光的重亮。
月光,從林悄映入,將他的影子拖得長長地,覆蓋在這一坪新掘的黃土上,就像是多年以前,“鐵戟溫候”呂南人,用他那隻強健有力的臂膀,輕輕地擁抱著他的愛妻一樣。有風的時候,木葉巔然,似乎也在為這多情而昂藏的男子作無言的嘆息!
第七十七章 豆蔻梢頭
陽光,像是為了昨夜太多的悲哀,今晨竟升起的特別早。
初升的第一道陽光,劃破了沈重的黑暗,撕裂了浸晨的濃霧,也曬乾了新生樹葉上的朝露——
然後,充沛而旺盛地青春的朝氣,便在這一片青碧的山野間,隨著被撕裂了的濃霧飛揚起來。
蜿蜒迤追的山道上灰黃的砂石,也被這初升的陽光,影映變為一片燦爛的金黃,像是漫山翡翠樹間的一條黃金道路,生命,在這初春的清晨裡,對人們來說,的確是太優渥了。
突地——
這有如黃金成的山道上,竟隨風飄上了一陣陣悠揚的歌聲,聲音是嬌柔而曼妙的,但卻聽不甚清,彷佛是個豆蔻年華的懷春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