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聽得如痴如醉,拍手叫好,直言“太妙太妙”,驟然間聽見一句“我呸”,全傻了。
就是姜姒也愣住了。
這謝方知……
眼瞧著眾人沒了聲音,謝方知才道:“天下治病救人只有一味藥:黑心黑心更黑心!光明磊落苦中苦,陰險卑鄙人上人!諸位聽著,謝某這一味藥,開得可否對症?”
話音落,盛著蓮花的青瓷缸也落了。
這一回是他高高舉起再朝著下面砸下去的,頓時只聞得“啪啦”一聲響,緊接在他話語之後,眾人心神一時為之所懾,竟惶然不知做何言語,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滿場只餘下駭然的寂靜。
花缸落地,碎瓷飛濺,水花散落成珠光流彩,晃了無數人的眼。
謝方知一身蟹殼青織銀錦緞長袍站在上頭,一副不當回事的模樣。他兩手朝腰上一叉,望著遠處天光雲影,緩緩吐出一口氣,閒閒散散懶懶洋洋道:“對不住諸位,今兒我謝乙不高興,大家一起不高興吧。”
第六十四章 君子之交
謝方知這人著實令人捉摸不透,不過眼下這一番行為卻是叫人瞠目結舌了。
這人是要把寺院裡的僧人們都能得罪個遍嗎?
現在說了這話,誰還當他是正正經經來講經辯道的?明擺著您這是來搗亂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謝方知人都不見了,眾人才轟然議論起來。
好一個膽大包天滿口胡說八道的謝乙!
聖人訓也不是這樣篡改的啊!
下面圍觀此事的不僅有姜姒等人,就是謝江山與謝夫人都已經愣住了,謝江山差點被這逆子氣了個七竅生煙,奈何謝方知跑得快,一眨眼就沒了人,要教訓他也找不到地方,未免叫人太鬱悶。
這會兒謝方知要是跑不快,早不知道被下頭的武僧們打成什麼樣了。
他一個人樂得悠閒,鑽到了後山偏僻立雪亭裡,對著後面一招手,便道:“孔方打酒來。”
孔方一直在後頭遠遠跟著呢,聽見這聲音連忙便去了,才走出去沒多遠,就看見了朝著這邊來的謝銀瓶。
謝銀瓶這會兒也是心裡有些著急,見了孔方才笑道:“他躲清閒去了?”
“大公子叫小的打酒去呢。”孔方也笑呵呵地。
擺了擺手,謝銀瓶先與姜姒告了別,這才去尋謝方知。
果不其然,謝方知就坐在亭裡,臉上卻沒有了方才的意氣風發,整個人其實異常陰鬱。
他這樣在外頭撒潑耍無賴,不消說,回去定要被謝江山用那教育孝子的棍棒好生伺候一番,不過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他一回眼,瞧見謝銀瓶來,卻沒見原本在謝銀瓶身邊的姜姒,頓時也不知是慶幸還是失望。
“你來幹什麼?”
“今兒見大哥似乎不大對,往日裡這種風頭你斷斷不會去出,跟個禿驢有什麼好說的?”
若是尋常人聽了,定然不相信“禿驢”兩個字,能出自謝銀瓶之口,可現在切切實實有了。
謝方知笑了一聲,嘆氣道:“那老禿驢說我執迷不悟,又說我是涉足苦海,碧落黃泉,閻羅地獄十八層,我謝乙愛走哪兒走哪兒,管我不著!能不跟他較勁兒嗎?”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老和尚踩了你痛腳。”謝銀瓶笑看他。
“知道的才知道他是踩了我痛腳,比如你。”
伸手一指,謝方知又收回手來,閒散地瞧著桌面,聽著前後蟬鳴鳥叫,卻始終難以靜心。
單從他如今模樣,謝銀瓶就知他心裡不舒坦,縱使在外面砸完了場子,現在他整個人都還沒緩過來。
雖不知出了什麼事,可謝銀瓶對自家大哥還蠻瞭解,之前在外頭見到的時候,就覺得他眼神不大對。
那種,輕易就能察覺到的恍惚。
“我瞧著姒兒也不大對,方才尚哥兒摔倒,我看她伸手出去,又沒扶,倒是奇了怪……”
她老覺得謝方知跟姜姒之間有什麼,至少看自家大哥這樣子像是有什麼,不過有的這個“什麼”在謝方知這裡,和在姜姒那裡,似乎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所在。
沒有人比謝方知更瞭解姜姒。
正因為了解,他心疼得要死,可她還一無所知。
她沒有過一個孩子,如今看了別人家的孩子也不想親近,愛極生恨,還未得到便已經失去,哪裡來的喜歡?實則她是喜歡得不得了,只是傷害太深,以至於如今又厭惡又害怕。
他看見她笑底下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