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顫抖驚立起來,自己執著了一輩子的人竟然不是他?想著又頹然坐下喃喃道:“我就說他不是絕情人,我信他的,你看孫少爺即便被化去了前塵記憶也還喜歡海棠花,也還喜歡我捏的瓷器!”
“孫少爺根本不是他的轉世,他魂魄也沒去九淵!”又是一個晴天霹靂,自己死後執著的人竟也不是他!那自己到底在執著什麼?空一縷海棠餘香嗎?可饒是這樣她還是戰戰兢兢的開口問:“那,那他,他又去了哪裡?”
雲錦天收了扇子看著門外的春心海棠道:“他一直都陪著你啊!”
“陪著我?”海灘一臉茫然,驀然間環顧卻不見一絲蹤影。
“別找了!”雲錦天擺擺手:“他在你生前一直伴你左右,死後怕你孤單便將魂魄凝在你墳前的海棠上,讓夜夜開花的海棠陪你長眠。”
“啼血海棠?”說出這個名兒自己也心裡一跳忙捂住嘴。
雲錦天的碧眸中閃過一絲銳芒答:“不錯,若是沒有魂魄附著粉色的海棠怎麼會開成紅豔豔的花,世人無知只當是你精魄啼血所化哪裡知道,那是他為你做的嫁衣!他沒有忘記與你的海誓山盟,忘得是你!”
“我!”她更是錯愕,“怎麼會是我?”
“你等他不來以為他移情別戀,所以嫁給了河源張家,成了張夫人!”話語鋒利的似要撕開她一般,可她蹙著小眉急道:“不可能,你,你胡亂說,我一直守身如玉,一直,一直……”
“一直什麼?”狐狸嘴角含著狡黠,“記不清了?”
海棠臉色慘白怎麼也想不起來後來的事,抓著頭上的鳳冠有些痴狂的搖頭,口中溜出的話像是打了霜一般凍得顫抖:“不,不會的,不會的我怎麼會記不得了?”
雲錦天嘆口氣,臉上幾分哀憫:“你不是海棠當然不記得了!”聲音不大,卻宛若響雷般爆起在這安寧的院落,將海棠的心震的血肉模糊。
“我不是海棠!”她有些發痴,忽然猛地抬起頭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碧眼少年問:“那我是誰?”
雲錦天瞥了眼她輕聲道:“你是河源夫人傷心的血與淚!”
“我不懂!”瓷白的面龐似乎裂出絲絲碎痕,淚順著臉頰一點一滴落在一身如火的新衣上,弄花了一臉的紅妝!
“你啊是河源夫人所燒製的那雙瓷瓶,河源夫人以為自己與她的情郎緣分已盡傷心欲絕,便用自己的鮮血與相思之淚融入顏料中,繪出一幅十里紅妝嫁君圖與一幅海棠蕭瑟悽婦圖在燒在瓷瓶上祭奠二人昔日情分。之後嫁入張家成為人婦,一邊燒製瓷器一邊相夫教子,過著清貧恬淡的日子。而你卻得了河源夫人執念靠著這虛無的記憶修煉成瓶中的精靈!”
原來自己什麼也不是,所愛之人是假,所等之人是假,所尋之人也是假,最後就連執念都成假的!原來自己的一生都活在別人的夢裡,何其的可悲。海棠怔怔愣著,臉上的裂紋越發深了,悽慘的模樣漸漸破碎,一片片散落下來。
“姑娘!”門外忽然衝進一個人,一身婚服,胸前繫著朵紅花,神情那般乾淨,連焦急的模樣都是一塵不染。孫若止看著即將碎裂的海棠,喘著氣說:“姑娘!你很美!我在看那雙瓷瓶的時候就覺得了!”
海棠忽然回過神,摸了摸自己面頰,低下頭宛然一笑道:“謝謝孫少爺,這些日子多有打攪!還望海涵!”
“那,那下次你還會來我的夢中麼?”他口角發乾,臉上紅了一片。
“少爺希望妾身來嗎?”海棠抬起頭笑著,好像此生的悲苦一掃而盡。
孫若止紅著臉,鼓足勇氣說:“我希望你能來,我希望和你說說話!”
海棠驟然間明白原來還有一樣是真的,他是真愛海棠花真愛那對瓷瓶的,這便足夠了,嘆口氣道:“多謝美意,只怕妾身不能來了!”說完又看向雲錦天道:“也多謝雲公子了!”話落宛若琉璃春雪般散做無數晶瑩,隨著一縷秋風吹向天際,只留下一身如火的嫁衣。
孫若止猛地從夢中驚醒,正看見床頭那對河源瓷瓶已經碎做無數瓷片,渾身顫抖的開口問:“她死了嗎?”
“她還活著!”雲錦天看著床上的人道:“精靈是憑藉古老器物藉由人生八苦而生,所以也會被八苦而縛,永遠輪迴在別人的執念之中,現在她的執念已經解開便算重獲新生。只不過精靈有精靈的世界,想來她已經到了那邊!”
“是嗎?這樣也好,只要她別在那般哭的悽切便足夠了!”孫若止失落的臉上生出一絲苦笑,澀的直入心底,好似又一個輪迴即將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