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貪是賄,如此龐大的數額都夠把這人抓回來問罪了,順著摸下去不怕摸不著曲家。
只要和曲家有一縷關係,整個局面便算是開啟了。
是以皇帝一整天都在為這個小小的牟家費心,等了一整天關於牟家的信兒,每一步進展都讓他不敢掉以輕心。
在需要緩緩神的時候,他執筆畫了張圖。圖中央只一個“曲”字,往外延伸出三四層,都是曲家鋪開的關係。
過去的這麼多年,他的思路好像從來沒有這麼清晰過。或者說,從來沒有這麼明確地要剜掉這些人。
太后委實幹涉他太多了。再不把她置於孤立之地,她就會接著干涉他的後宮、想方設法地除掉雪梨,甚至是在出身上讓她並不滿意的她的親孫子。
於家、盧家、吳家、南宮家,這四家在圖上離“曲”字最近,是必須下狠手完全拔除的,連個虛的爵位都不能給他們留,就算不取性命也要抄家,萬不能給他們翻身的機會。
再往下的牽涉大大小小二十餘個姓,皇帝各有打算。其中有兩個姓,他用硃砂單獨圈了,一個是“易”,一個是“譚”。
這兩家他清楚,是近幾年藉著嫁出去的女兒才稍微往上走了走的,皇太后對他們略有點提拔,但他可以不理,只要他們日後看得清楚就是了。
易家,是七弟身邊易氏的孃家;譚家,是惠妃的孃家。
這兩個人他要護住。前者關乎兄弟之情,至於後者,他除此之外大概也給不了她什麼別的了。
皇帝重新梳理了一下圖中每一家的關係後又加了些必要的批註,而後將紙折了兩折,放在案頭。
正要去就寢,陳冀江稟說時湛來了。
“讓他進來。”皇帝未有耽擱。
陳冀江回話後時湛立即進了殿,抱拳一揖,一五一十地稟了今天的事。
“阮娘子晌午到的家,午膳用得簡單,稍睡了會兒,下午叫了兩個兄長家的孩子去陪帝姬玩,晚上又帶著幾個孩子一起去東市逛市了。”時湛語中一頓,遂又續言,“在東市時她買了‘山楂馮’的山楂糕,和帝姬一起吃了紅糖餈粑、雙皮奶、肉凍、胡餅、茶葉蛋,另還有種外族人賣的用各類乾果做出的東西,臣查了,當地人管它叫‘瑪仁糖’,洛安這邊稱‘切糕’。”
謝昭緊繃了一整天的心情在聽了這一連串的吃的之後想不放鬆都難。
她能帶著孩子吃好睡好玩好就算沒白出去。昨天她那般恐懼難安,他委實還有點擔心她。
他想著不禁一笑:“繼續。”
“還有就是……”時湛的面色稍稍有點不自然,再揖,“還有就是買羊肉串的時候,帝姬遞給臣一串,阮娘子就給隨行的百戶所一人買了一串。”
時湛到底沒敢說“我們吃成了東市的靚麗一景”這話。
但謝昭稍一想百人列著隊一起在集市上吃串的情景……
他打算料理完這事就正式把指揮使的職位給衛忱,不跟御令衛一起丟人了!
“好吃嗎?”皇帝挑眉問時湛。
時湛尷尬地想想,如實回稟:“味道不錯,肥肉有點多。”
——我妻子掏錢買的、女兒遞給你的、我都沒吃著的,你還好意思挑?!
謝昭登時很認真地想擼袖子叫板,剛一咬牙,又一御令衛自殿外急趕而至:“陛下!”
來者讓皇帝剛舒緩下來的眉頭重新皺緊,時湛向側旁一退,抱拳:“鎮撫使大人。”
那鎮撫使腰上顯然有傷,手捂在傷口上,指間滲出的鮮血淋漓可怖。
“臣等自牟家折返時忽遭突襲,”鎮撫使單膝跪道,“刺客人數眾多且久經訓練,連殺六人,傷二人,另……”
他的話忽然噎住,抬頭看看皇帝,牙關緊咬著許久沒再說出話來。
“說!”皇帝催了一聲。
鎮撫使常常地吸了口氣:“刺客傷完人便欲逃離,未給臣等反擊的機會。衛大人反應很快,先行追了出去。臣……臣已布了兩個千戶所出去,搜了一刻,還是未能找到他。”
皇帝的眸色驟然一慄:“你說什麼?”
“他們都太快了,又是夜晚路黑……”鎮撫使嗓中微哽,“以臣之職,至多隻能調動兩個千戶所了,衛大人他……”
“再調三千人去,封城找他。”皇帝的語聲轉而平靜下來,語中一停,拿起桌上的小印遞給他,“但御令衛的人不能再動了。你去各王府,借王府護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