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容顏如碧海銀波,泠光乍破,緩緩流動,她想了想,“你即便不說,我也能猜到你背後之人所謀不小,你既已叛他,以後的日子不會很易。鳳凰非梧桐不棲,你這樣的人才,我們雪域是拍手歡迎的。”
龐統索性閉上了眼睛,懶懶說道:“我只愛在山野村間,勉勉強強的做只野雞,領著我那群草雞過日子,逍遙快活。”
燕脂眼裡閃過憂心。她與龐統相處時日雖然不久,卻知他不羈下敏感細膩的一面,極是愛惜自己的羽毛。再勸也是無益。
她嘆了一聲,將默好的口訣與他,“這是我自古籍得到的法子,你照著它在日月交替時行功兩週天,那奼女神功卻是不能再繼續修行了。”又遞他一個玉盒,“裡面有三枚火芝玉髓,若真有危難關頭,或許能救你一救。”
龐統將紙箋拿了過來,掃了兩眼,收在了懷中,卻未要那玉盒,嗤道:“這勞子靈藥,我不稀罕,你自己留著吧。”
她身子不好,素日在宮中便要延醫用藥,能讓她貼身帶著的,想必是救命之藥。
燕脂放到他面前,笑道:“醫者眼裡最容易的便是藥了,你若是不要,豈不是還要難為我費別的心思嗎?”
不待他再推辭,她已站了起來,目光盈盈,深深望他,語氣很是認真,“君之高義,永不敢忘;與君一別,各自珍重。”
龐統沒有說話,豎起手指晃了晃。
鈞天永遠不會在有光的地方出現。
燕脂看著幾乎與鳳尾桐融為一體的身形,並沒有驚訝,緩緩啟齒一笑,“鈞天,好久不見。”
黑衣男子相貌普通,眼神沉默堅忍,“小姐好。”
鈞天帶來的訊息跟燕脂自己猜想的差不多。
太后軟禁了皇甫鈺,蕭禹奉懿旨查了延安侯府,將晏宴紫軟禁在宗人府,也只有他一人而已,寧雲殊早已離家。燕止殤在當晚就已離城,蔣青鸞被他送回了孃家。
蕭家潛藏的勢力根深葉茂,又與皇甫放遙遙呼應,即便皇甫覺醒來,勝負還是五五之局。太后就失敗在,她養了一個與她離心的兒子。
她軟禁了皇甫鈺,準備事成之後再迫他登基。
“大小姐放了他,”鈞天的聲音跟他的臉一樣沒有起伏,“太后召集了百官,說皇上矯詔篡位,要廢帝。裕王突然出現,守著九州清晏殿的大門,把劍橫在脖子上,揚言誰敢上前一步便自刎。鬧得不可開交之時,皇上便出現了。”
接下來的事情便很簡單,司岑溪護駕,皇甫放單騎來朝,太后自然一敗塗地。
燕脂聽完後,有半晌無語。
燕晚照終究沒有迷失本心,最後還是用自己的行動挽救了燕家。
半晌之後才輕輕開口,“我爹爹和孃親現在在哪兒?”
鈞天的聲音難得的出現了遲疑,“侯爺現在還在宗人府,皇上三次下旨他都沒有出來。夫人,七天前就已離府,似是與侯爺發生爭執。”
燕脂一怔,記憶中爹孃似乎極少紅臉的。她心下悽然,爹爹在牢裡,孃親不知所蹤,止殤在河南,以前大家也難相聚,卻不像此刻有一家分離,惶恐之感。
“爹爹怎麼說?”他來的這般晚,必定是先請示了爹爹。
鈞天道:“侯爺說,小姐身子若是尚好,便去扶風郡,皇上出宮了。”
皇甫覺半是清醒半是昏迷。
清醒的時候面色冷厲,語言短促,往往便是一個字,“追!”昏迷的時候呼吸急促,面色猙獰,貼身服侍的宮女也被他無意識時殺了好幾個。
自得信出宮,他已整整追了兩天兩夜。前方的蹤跡仍舊是若隱若現。他們的距離始終保持在三十里,不曾遠離,也不曾拉近。
持續的高燒已將他所有的耐心燃燒殆盡,漫天都是焚燒的紅色,死諫的官員已不下十批,他已連斬三人。
司岑溪跪在地上,被茶杯擲中的額頭鮮血汩汩直流,依舊挺直了脊背,“皇上,龍體要緊。臣願下軍令狀,不擒此人,便斬吾頭。”
皇甫覺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鳳眸豎起,血絲遍佈,從唇齒中迸出一句,“滾——”
他去追,他拿什麼去追?
他不會再見到她,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她在雪山之巔,在重重山水之遙,聽不到她的聲音,觸不到她的溫熱。
沒有人可以,他絕不會允許!
這樣的從他的眼前生生消失!即便上窮碧,落黃泉,他也要把她追回來。
司岑溪還要再諫,皇甫覺的鳳眸中已是一片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