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淡的雲影。
華清池是仁宗所建,四周皆是白玉雕欄;極是闊敞。據說仁宗最愛到此處與妃嬪開無遮大會。皇甫覺即位後,宮中園林大抵翻建,此處卻是未動。
燕脂靠在皇甫覺懷裡,心裡一片安寧。忽的心頭一動,攀著皇甫覺的脖子低低問道:“阿綠,你會不會覺得……有些冷清?”
皇甫覺修直的眉慢慢一挑。
燕脂的臉離得他極近,長長的睫毛幾乎掃到他,語氣裡帶了一絲誘哄,“先帝在位時,在華清池曾經同時寵幸過一十三位妃子。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不知是何等**……”
皇甫覺直直的望著她,墨玉般的眸子似是隔了無形陰翳,瞧不破喜怒。燕脂瞅著他,心便有些虛了,聲音不由自主便變低了下來。
皇甫覺一聲輕笑,眼角眉梢似是活了過來,柔柔的跳躍著月光,懲罰性的在她圓潤的肩頭咬了一口,“傻丫頭。”
燕脂被他咬了一口,又覺他在那傷口上舔舐,又痛又癢,他的雙臂看似輕柔,卻無論如何也推拒不開,推了幾次,便不動了。
皇甫覺抬起頭時,便看到她貓兒一樣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瞧著自己。向來通透的眼有幾許迷惘,幾許依戀。
心頭一片柔軟,俯首在她唇瓣廝磨,“弱水三千,吾只飲一瓢。”
極淡的語氣,似情人的呢喃,似不老的承諾。
燕脂心頭恍惚,想掙扎起看看他的眼睛。
他眼底墨色沉沉,極深極遠,慢慢向她傾身壓過來。
他吻到了她的唇,同時也吻到了她的淚。無聲無息中,她已是滿臉濡溼。
皇甫覺身軀一顫,極力舒展身軀將她裹在懷裡,炙熱的氣息在唇瓣上輾轉,一遍又一遍喚道:“傻丫頭……傻丫頭……”
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
“……娘娘,娘娘!”
燕脂一驚,下意識的抬起頭。手中兔肩紫毫筆斜斜一挑,墨汁已濺到玉色繡折枝堆花襦裙上。
移月哎呦一聲,忙蹲□,滿臉可惜,“都怪奴婢莽撞。娘娘平日很愛這一件呢。”
她在旁邊伺候著,就看到娘娘執著筆神遊,筆尖下已是一坨墨跡,這才喚了幾聲。
手腳麻利的替宴會換好繡裙,端上了一杯雨前龍井,瞧燕脂素手支著額,還是若有所思,想想便開口,“娘娘,今兒天兒不錯,奴婢陪你出去走走吧。”
這幾日天氣漸暖,上苑已有春意。燕脂懶懶的點了點頭。
“去瞧瞧吉爾格勒吧。”
她馬上便要出嫁,心情想必很好,有個人陪著說說話,也省的自個兒胡思亂想。
太液池旁的玉柳已綻新綠,遠遠望去,便同籠著淡黃的煙霧。微波粼粼,偶爾有金鯉破開水面。
吹面不寒楊柳風,風裡有新鮮的泥土氣息。
燕脂愉快的心情一直持續到遇到王嫣。
她從鸞轎中下來,在鳳輦前一福,“皇后娘娘金安。”聲線柔和,行禮之時,從肩到足尖,無不流暢優美,滿身環佩,不聞半分聲響,端的是恭順賢良。
……這一瓢也要從很多水裡舀。
燕脂淡淡笑著:“隔幾日見貴妃便會不同些。”
王嫣淺淺一笑,“臣妾心繫父親,亂了分寸,還好娘娘大度,不與臣妾一般計較。”
燕脂道:“過去的事便不要再提。”她穿的是吉服,紫織金妝花羅袍,“貴妃往何處去?”
“清平公主添了一位小郡主,臣妾奉太后之命前去探望。”
燕脂垂下眼瞼,望著手腕上的絞絲鐲子,“這是清平公主的頭胎吧,母子均安……太妃還在清修嗎?”
“公主生的很是艱難,太妃已到了公主府。”
燕脂用手指無意識的轉著鐲子,“有孃親在身邊,總會好些。你且去吧,待過幾日她們母子好些,本宮再去看她們。”
王嫣似是詫異的望她一眼,馬上便低下了頭,“臣妾告退。”
她起身時,燕脂伸出手,托住了她的胳膊,虛虛一握,“春日料峭……”
她低呼一聲,手急急一甩,燕脂緩緩坐直身子,蹙了蹙眉。
王嫣的手極不自然的垂下,眉眼一厲,隨即平靜,“臣妾心下羨慕,一時走神,不料娘娘來扶。”
清清冷冷的黑眸瞅她半晌,燕脂緩緩一笑,“不妨事,貴妃自便。”
起得太快,腰部又隱隱作痛,靠回肩輿時動作便有幾分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