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腿上,十指交叉,至於掌心是否有汗,我看不太清。
吃完了粥,將空掉的碗放回到一旁的桌子上。一直處於放空中的金泰妍被我的動作所驚醒,她鬆開交纏著的十指,起身替我拿了張紙巾,然後把橫在床上的摺疊擋板給收了回去,桌面上的空盒也在等著她收拾。
接過紙巾,擦完嘴後的我,看著忙碌個不停的金泰妍,很久很久。在嘆了一口很深很深的氣之後,我拉低枕頭,重新躺了下去。
這個時候了,我試圖閉上眼睛,可惜鼻間的香氣一直不肯徹底散去。起先我以為等一會,等金泰妍收拾完東西走了之後,房間裡就會恢復到本來的味道。可惜,直到周圍的所有動靜都消失,香氣卻仍舊死賴著不肯走。
側著身的我,再度睜開眼睛,一瞬間,就那樣,我和看向我的金泰妍再次對上了目光。
收拾完東西后的她不知道為何,還坐在那張椅子上。
“你為什麼還不回去休息?”聲音裡恢復了一點溫度,恢復了一點生氣。儘管由於金泰妍對我的轉變,令我覺得很煩。但看到當下這個樣子的她,我已經心軟到再沒辦法對她發脾氣。
“等一會再走。”見我問她,金泰妍強打起一個笑容。輕輕的回了一句。
我發現,其實有時候,她們和普通女人沒什麼兩樣。固執的可怕,倔強的可怕。
重新閉上眼睛。緩緩的應和著她的呼吸,我沒有繼續開口,讓她走。
體溫和氣息,在溫暖的室內互相交換。寂靜猶如鋼琴鍵盤左端的降a調,在房間內粘稠的,和我剛剛喝的那碗粥沒什麼兩樣。
記不清到底是過了多久,我只記得手指的疼痛感已經是淡到幾乎感覺不到,但鼻間屬於金泰妍的淡雅香氣還在。所以我閉著眼睛,開了口。
“大概前一個多星期的時候,我在翻看我們國家那邊的新聞網站的時候,注意到了一條新聞。標題很醒目,我記得很清楚——男子當人肉沙包,為病兒籌錢。點了進去之後,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張圖片,一箇中年男人,站在公交站牌下。他往自己深色的夾克外面,套了一件白色的t恤。在t恤上面。用紅色的筆寫了幾個醒目的大字——人肉沙包,一拳十塊,籌錢救子。”
“在掃了這張照片兩眼之後。我便往下翻了下去。在看完文字部分的內容之後,我突然發現,為了救患了急性白血病的兒子,而走上街頭充當人肉沙包籌錢的這件事,就發生在我曾經所在的城市。那個父親所站的公交站牌,我曾經在那裡搭過車。”
故事講到這裡,我停頓了一下。除了周圍的香氣湧動的有些快了以外,沒再有其他的變化。對於我突然開口講出的這個故事,金泰妍沒有說一句話。她只是安靜的聽著。而我,也將繼續講吓去。
“在看清楚了文字部分的內容之後。我又重新划動螢幕,往上翻。找到了那張掃過兩眼的照片。在那張照片裡,那位父親雙手捧著一個空蕩蕩的盒子,裡面並沒有多少錢。我能看到的,只有他的頭髮,他的眼睛,他的鬍子,他的揹包,他的褲子,他的皮鞋。這是我能看到的所有東西,然後在某一個瞬間,我忽然發現自己的鼻子發酸,酸到差點哭出來。”
以平淡安穩的語氣說著話,我用鼻子吸了一腔很深的氣,最後用嘴巴長長的吐了出來。
“我不知道他最後能籌到多少錢,也不知道他的兒子最後到底能活多久。我只是感覺,人活在這世界上,有太多的坎坷,有太多的令你絕望,令你毫無辦法的事情。我是幸運的,我很慶幸自己的故事夠曲折……所以我一直都在以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心態,做著所有我認為應該做的事情。我是因為這個,才在昨晚經歷了激烈的心理掙扎之後,下定決心要救你的。你救了我,我救了你,事情,其實就這麼簡單。”
有關於昨晚,在黑澤未央的客廳,說出的那句“為了姜錫俊才救你”,終歸是一句違心的話。有很多事情,我都還記得,因為它在我看來,溫暖到令人難以忘懷。
“不過…………”真正真心的解釋已經說完,但我卻並沒有停住嘴,而是話鋒又一轉。
“事實上,我所做的一切,並不是只是為了報答或者說是還債。其實,我還是想成功的,姜錫俊是我的朋友,我必須要做點什麼,告訴他我是真的朋友。不過,那並不是野心,也不是生活過好了之後的貪心。我只是想要成功,成功了以後,我就能做我想做的兩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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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時間,十二月十日,下午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