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了一會之後,鄭秀晶將三文魚翻了一個面,隨即察覺到我的視線。她轉過頭來看向我,髮絲自然朝一側以灑脫的軌跡飄揚了一次。
“幹嘛!我的臉上有花嗎?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強勢的丫頭露出一口白牙說完這番話。然後還標誌性的在末尾接上了一句未曾發聲的“變態”口型。
我知道鄭家的副總裁,總是喜歡隨心所欲的擺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不管你是否是真的惹惱了她,只要是她想,你就得被動承受她的暴力傾向。誰讓你是她的親故呢。
已經對此有些司空見慣了的我,並沒去理會她的得瑟。臉上的肌肉鬆弛,雲淡風輕的表情完成度很高。繼續和鄭秀晶保持對視,我突然之間放下雙臂,將胳膊往後擺撐在了櫃沿上面。
“呀,你幹嘛突然像發神經一樣,非要練一手廚藝出來?以前的你對這個不是一直都不怎麼關心的嗎?又嫌麻煩又懶的吃貨!”衝著鄭秀晶的方向仰了仰腦袋,老實說對這個我從昨天開始一直疑惑到現在。
見我問起這事。問起她為什麼突然要學做菜的緣由,原本表情還很傲嬌的鄭秀晶,臉上晶瑩的美肌開始一點一滴的下沉。
廚房裡瞬間被裹進徹頭徹尾的安靜果凍裡。如果不是油煙味和食物的香氣還在瀰漫,我差點以為客廳時鐘上的指標停止了行走。
莫名其妙湧來的安靜,讓我很是有些詫異,但卻並沒有到手足無措的地步。因為鄭秀晶的表情下沉到“沒有表情”之後,恢復寧靜。而且她手上的動作,也還沒有停。大塊大塊的五人份三文魚。每一塊差不多都煎出了金黃無比的誘人色澤。對火候突然掌握的有些弔詭的精準的鄭秀晶,關掉火。拿出了三個青瓷碗,將三文魚給裝下。
她的動作不算輕。但果凍裡好像是傳遞不了聲音。我只看到她垂著眼瞼,以極微小的幅度彎著腰,為了保證魚肉的完整程度,小心翼翼的將三文魚給擺放到碗裡。背部的曲線在這時衝進我的瞳孔中,格外怡人。
等到她完整的將魚肉放好之後,怡人的曲線消失。她直起身,用手扯了扯圍裙的側擺。
“我總得學會做幾道你做過的菜……這樣,如果很久以後我想這個味道了,就可以自己做給自己吃。不然的話……我怕我以後會忘掉這個味道。”
五十七秒。
鄭秀晶說完這番話花了五十七秒。
我站在離她一點二米開外的地方,半坐在櫃沿上,靜靜把這番話聽完。
向後擺撐在櫃沿上的胳膊,募然之間僵硬異常。左手小拇指處,即使沒有承力,也仍舊是傳來陣陣隱痛。
這是一個誰都不願意去說去提的話題,但她說出來了,所以現在氣氛凍結,如前寒武紀時期覆蓋住整個超大陸的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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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我的一動不動而言,鄭秀晶的動作在凝滯了一個瞬間之後,便即刻恢復正常。她關掉另外一個灶上的火,然後揭開鍋蓋,將已經煮的差不多的豬肋排撈出,瀝乾水分。緊接著,她又重新開啟這邊天然氣灶上的火焰,往鍋裡倒入了油。
已經摸到一點料理的邊的鄭秀晶,這會即使沒有我在旁邊告訴她該怎麼做,她也依舊將前期的步驟做的很好。
油熱至六七分,放入蒜姜花椒爆香。以往韓國家庭式的做飯,從來不會出現的大量油煙,在此刻猛然升騰而起。伴隨而之的還有不少濺起的熱油。對於這些,鄭秀晶弧度柔和的上下眼瞼只閉合了一次,鎮定的樣子不再一如以往。
等到將蒜姜花椒都爆出了香味之後,她轉過頭,還是用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看向一言不發了很久的我。
她的嘴唇沒再蠕動,但我知道,她在問我,糖醋排骨的下一步,該怎麼做。
我伸出舌頭,潤了潤已經枯的不成樣子的嘴唇,說道:“加點糖進去,用小火把糖融化,然後再放排骨。”
關於之前她的那番話,我最終還是選擇了不做任何答覆。我只知道現在我們倆之間,相處的很好。多的我不想去想,也不配去想,更不敢去想。因為,我突然發現,自己從頭到尾,都給不了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承諾。
我所能做的,只是很不要臉的,在心裡哼一首叫做《順其自然》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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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我的話,鄭秀晶做著那道她說不想要忘記味道的糖醋排骨。她只是在那做著這道菜,我什麼都沒有說,就直接避開了話題,她也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開心。就好像,剛剛那番話,又不是她說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