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君無忌沉默了一下:“蓋九幽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做又對他本人有什麼好處?”
“這個問題也正是我一直在思索的!”苗人俊十分冷靜的樣子:“表面上看起來,好像蓋九幽不應該做這種傻事,仔細想起來,他這麼做卻也有他的道理,據說這個蓋九幽復出之後,在‘雷門郡’成立了一個叫‘雷門堡’的組織,專為朝廷短期訓練幹練的殺手。”
這都是君無忌聞所未聞的事情,聆聽之下,不禁暗吃一驚。如果苗人俊的這個說法屬實,那麼也就沒有什麼再好懷疑的了。
“我明白了!”君無忌冷冷地說:“這些經九幽居士短期之內指點速成的江湖人物,也就是錦衣衛生生不息的衛士,蓋九幽也必將因此而收受朝廷為數可觀的大筆津貼與長時供奉,而有了蓋九幽這個人做為強大靠山之後,紀綱也就越加的無所忌憚,為所欲為。他們可真是相得益彰。”
苗人俊看了他一眼說:“你猜想得完全不錯,這就是他們目前合作的一個大致經緯,在這個方式之下,武林中無論正邪兩派,鮮有能獨立自主,敢於不聽從他們召喚的,這個矛頭有一天也終將會指向你我,你相不相信?”
“我相信!”君無忌微笑著道:“因為很可能這個矛頭已經指著我了。”
苗人俊劍眉微聳道:“這件事已在搖光殿的嚴密注視之中,九幽居士儘管目無餘子,只是如果一旦招惱了搖光殿主人,未來勝負可就難以預測,我相信這一點蓋九幽應該心裡比誰都清楚。”
君無忌道:“這麼說,搖光殿主人與蓋九幽之間,曾經結過樑子了?”
“也許是吧!詳細情形似乎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對於“搖光殿”這個神秘的武林門戶,君無忌所知道的實在有限,不過如此而已。他當然知道苗人俊本人正是出身搖光殿,正因為這樣,有些話反倒不便多問了。他雖然不知道這個所謂的“搖光殿”主人是個何等樣的人物,然而種種跡象卻己顯示出,這個人必將是一個行為怪癖,身負有驚人絕技的一代武學宗師人物,這樣的一個人,偏偏卻讓自己無意之間給得罪了。
另一面,看來漢王高煦,似乎也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如果上一次有人暗襲竹舍,在舍內大肆搜尋的事,果真是紀綱所為,那麼它所顯示的意義,可就不單純了。
“又是為了什麼?”他自問,“莫非高煦竟然已懷疑到了我的出身?還是……”
不知何時天色已變得十分昏黯,西邊天際已失去了那種醉人的胭脂顏色,附近鳥雀俱已歸巢,再也聽不見一聲鳥鳴。“山靜猿宿,水涼鳥飛”,一種突然的蕭索感觸,加深著君無忌此刻的思緒。
不經意的,他卻又接觸到了苗人俊那雙沉鬱復深邃的眼睛,陡然使得他為之怦然一驚。
這個人其實又何嘗不神秘?一個人真正地要去了解另外一個人,該是何等的不易,基於這個因素,人實在不能輕易的便相信另外一個人,所謂“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這種複雜虛偽的人際來往關係,無疑阻撓了正常純潔的友誼發展,對於正常的人性,該是一種諷刺,多麼庸俗、卑鄙!
其實君無忌本人又何嘗不一樣?也許在苗人俊的眼睛裡,他更神秘,也許正是基於這個因素,苗人俊才與他“虛與委蛇”,俾能進一步刺探出他的本來面目。
君無忌真正索然了。一霎間,他只覺得眼前一片黯黑,再也看不見一棵樹、一片雲、一個人影。
今夜無雲,卻有那燦爛的一天星群。
由孫二掌櫃的酒坊出來,四下裡已是一片黝黑,卻只是“流花酒坊”四個字的棉紙燈籠,在風勢裡滴滴溜溜打著轉兒。明明是芙蓉三春的時令,卻給人有冬的肅殺感覺,倒是流花河的嘩嘩流水聲,多少帶回了一些生氣兒,讓人感覺到,生命有時候仍是可愛而值得留戀的。
“君爺你好走,拿著燈籠小心別讓狼給招著嘍。”二掌櫃的送上了老油紙燈籠,一個勁兒的拱手作揖,小心翼翼地送走了這位財神爺。
說到“狼”,可真就傳過來陣陣淒厲的狼嗥聲。一時遠呼近應,怪嚇人的。
這裡走夜路的,除了火把以外,都不會忘記另外還得帶著一件傢伙,像什麼鐮刀斧子之類的,一旦遇著了狼,也好用以防身。像眼前君無忌這般瀟灑的只拿著一隻燈籠,長衣飄飄的人還真不多見。
空野狼嗥聲中,君無忌沿著流花河岸,緩緩地向前走著,難得的像是今夜的這般心情,他居然興起了“踏月”的一番雅興。
揚起的燈光,晃動著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