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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扇動,如此一來,即可帶來陣陣清風,只是氣溫偏高,扇下來的風都是熱的,吹在身上受用不大,並不能為人帶來多少快感。

君無忌心靜自然涼,仰仗的全在素日涵養,所謂的“養性功深”,三伏不熱,數九不寒,內功到此,也當是登峰造極地步了。他亦曾習過“辟穀”之術,可以多日不食,興致來時,多食亦當無妨,就著上好的本地黑醋、薑片,吃了幾個小籠湯包,果然很有滋味。

本地湯包遠近馳名,講究的是皮兒薄、個兒小、味要鮮、湯要足。觀之眼前紅葉莊所出的,倒也合乎以上標準,一時興起,君無忌一口氣吃了十幾個,才停下了筷子。

天色漸漸昏暗。飯莊子裡已撐起了燈,至此,才有了絲絲微風,自敞開著的四面軒窗吹襲進來,暑意方卻,興頭兒頓時為之大大熱絡。

忽然傳過來一陣子哄叫間雜著有人拍手叫好的聲音,各方矚目之下,才自發覺進來了老少男女二人,老者身著黃繭夏布衣褲,髮鬚皆白,看上去足有一甲子年歲,身後的那個姑娘,倒像是比他要晚上兩輩的孫輩姑娘——高挑的個頭兒,扎著根大辮子,一身蔥綠褲褂,原是極見平常,穿在她的身上,卻是隻覺好看。

堂前布簾撩開,現出了一個桌案,桌上有一具七絃琴,老少二人在四方哄叫聲裡,抱拳弓腰向客人請了個安,便自就著座頭兒坐了下來。

小琉璃看著新鮮,卻不知道南方彈詞早已在本地盛行不衰,追溯其源,早自隋唐時代已自有了,大盛於宋,本朝自太祖登基,金陵奠都以來,全國戲曲、雜耍,爭相來此獻藝,江南地方本就富庶,各路王孫公子,走馬章臺之餘,每多雅興,這南詞清彈小唱,倒也極一時之盛。

君無忌平素對舞曲頗有所愛,倒是南方彈詞生平甚少涉獵,這裡人聲嘈雜,正自不耐久坐,倒是這演彈詞的祖孫二人出現。一時提起了他的興趣,也就定下來暫不思去。

桌幔掀開,現出了前懸名招,竟是“樂天老人”,那個姑娘卻不見具名,想來系他後人。

飲下了自備的小小一壺茶水,樂天老人打著一口蘇州官話,來了一段開場白,訴說一通,聲音又低,他的嗓子又啞。再加上店堂裡聲音亂雜,簡直聽不清楚,大意略謂入秋以來天氣酷熱,他的咳嗽毛病又犯了,不幸老妻前月故世,大囡囡如何如何,小囡囡又如何如何,反正幾個會彈會唱的都不在身邊,只有老大的這個女娃子還在身邊,她原是習曲子的,對彈詞能彈卻不擅唱,如此便只好自家獻醜了,久年不唱,難免荒腔走板,還請識者不笑。

他這麼一謙虛,大家非但不見怪。反倒鼓掌叫起好來。

座客紛論之際,君無忌乃自聽出了苗頭。原來這個樂天老人。乃是南方彈詞高段,在江內地方享有盛名。惟多年來不知何故,卻是隻彈不唱,由他兒子女兒代勞了,這一次因為種種原因,才被迫下海,重為馮婦,是以在一聽到他今晚親自主唱,俱都十分興奮,爆雷般地喝起好來。

大姑娘挽起了翠袖一雙,露出了白嫩的手腕,小試冰弦三兩聲,已博得滿場彩聲。

樂天老人咳了幾聲,清清他沙啞的喉嚨,隨即和著絃音,大聲唱和起來:“洞房記得初相遇,便只合長相聚。何期小會幽歡,變作別離情緒。況值闌珊春色暮,對滿目亂紅狂絮。

直恐好風光,盡隨伊歸去。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早知恁地難拼,悔不當初留住,其奈風流端整外,更別有系人心處。一日不思量,也攢眉千度。”

雖是一闋常見的宋詞,座上卻也所知不多,自然君無忌卻是知道的,原來詞出柳永的《晝夜樂》,全同格調不高,尤其不離兒女之私,較之他所成名的《雨霖鈴》、《八聲甘州》二闋,更不知差上幾許。可是經老者那股嘶啞淒涼的嗓音一歌,再加上他的眉目表情,真個扣人心絃,俊歌到“盡隨伊歸去”時,輕揮袖子,連帶著半舒眉頭,強睜睡眼,真正把一種無奈之情活躍當前。

試以眼前唱和,若換在一妙齡少女,發新鶯之唱,音色自是美矣,終不若老者歌出人生滄桑,半世淒涼,那沙啞的嗓音便為不可或缺的一種特質點綴了。難怪一曲方終,博得如雷掌聲。

君無忌端起了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回味著詞中意思,不禁想到了春若水……自己與她一番相識,草舍療傷,石室共守,正所謂“洞房記得初相遇,便只合長相聚。何期小會幽歡,變作別離情緒……”

詞中“洞房”原作深邃房室解,譬作“石室”亦甚為恰當。自然這裡是從俗作新婚合巹之房解。無論如何,兩者意思極為近似,倒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