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忌問到別後經過。苗人俊才自吐露,他此行深入了一次沙漠,會見了那個會為他醫治奇症“子露風疸”的回族老人,乃得再一次保全了他的性命。
君無忌聆聽之下,大為欣喜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你神色間一片大好了,這可是一件大好訊息,值得慶賀,只可惜沒有酒。”
苗人俊看著他苦笑道:“說到酒,要不是你與我飲了許多海道人所贈的佳釀,這條命只怕已是難以保全,說起來你與海道人實是我的救命恩人。”
君無忌怔了一怔,連道可惜,十分追悔地道:“早知如此,那些酒都應該留下給你,豈不更好?”
苗人俊道:“已經拜受良多。”嘆了口氣,他苦笑道:“那個為我看病的馬老頭子說,我能活過一年,已是奇蹟,這一次他為我全身遍施‘雷火金針’,又在七處關節穴道,放了壞血,才得絕處逢生。”
“這麼說,可是已經根治,以後不會再犯了?”
“還不能說準!”苗人俊苦笑了一下:“馬老頭卻已對我提出了警告,告誡我說:十年之內如不再犯,便是好了,若是再發,我這條命也就完了,便是華佗冉世,也是無能為力。”
君無忌想了想,含笑點頭道:“這麼說,終是比以前隨時發作時都有性命危險要好多了。值得恭喜!”
苗人俊嘆了一聲道:“想不到這種病居然還有禁忌,我以前竟是完全不知道!”說到這裡,他臉上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一片傷感,那是一種落寞的感傷,多少涵蓄著一些無可奈何。
以他那般爽朗個性,堅毅精神,一些所謂的“禁忌”是不應該對他構成什麼威脅的。該是一些什麼樣的“禁忌”,居然使得他一經觸念,即形懊喪如此?雙方目光交鋒,苗人俊只是頻作苦笑,終未把那個所謂的“禁忌”說出,可見是有“難言之隱”,君無忌也就不再刺詢。
苗人俊沮喪未去,嘆息一聲,站起來走向窗前,向著外面的楓林月色注視不語,忽然一笑,回身道:“人生百年,終必一死。我今年已二十九了,如果再有十年好活,已是四十之年,算得上中壽之年,即使死了,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倒是今後活著的這幾個年頭,要好好享受,才不辜負大好人生。”
君無忌正自奇怪他何以會有此悟徹。苗人俊卻已笑道:“這裡秦淮風月,城開不夜,許多騷人墨客常有聚集,你如有興,咱們何不放舟江上,一聆船孃高歌,卻也是人生一樂,你意如何?”說話時,苗人俊似已忘卻前愁,一副逸興遄飛神采。
君無忌原是無意走動,終不忍掃了他的興頭,微微一笑點頭道好。
苗人俊見他答應,極是高興道:“我知道一條捷徑,你我腳程,不出一個時辰,便可到達,這就走吧!”說罷站起向外踱出。
君無忌取過一件長衫穿好身上,由於有了那夜中途茅鷹狙擊的經驗,卻也不便大意,乃將一條難得佩帶的如意金鐶,權作束腰繫在腰上,這就走出來。
苗人俊不侍他站好,即行招呼一聲,徑自展開身法,踏向山路。
二人各懷不世身手,於輕功造詣來說,已是登峰造極地步,荒嶺無人,夜月當頭,正可盡情施展。君無忌施展的是所謂“陸地飛騰”身法,苗人俊施展的卻是“搖光秘功”中的“輕踩雲步”身法,形式上儘管各有不同,卻是“殊途同功”。妙在兩個人一面運功踏行,外表卻不失斯文,仍能並肩共行,並不顯現絲毫慌張神色。分明功力已臻化境,才得有此自如。
此去秦淮不過數十里腳程,以二人輕功論,自是不當回事,況乎所行乃是捷徑,不消一個更次,已來到了江邊不遠。
原來本朝自太祖奪得天下,至今才不過歷經二朝,卻已有了承平景象,北方瓦刺、韃靼,么魔小丑,更不會在百姓心上帶來絲毫威脅,何況京師(此時明朝首都仍在南京,俟永樂十八年才改遷北京)、蒙古,天南地北,距離遙遠,雖有眼前的瓦刺之戰,這裡亦不曾有絲毫戰爭氣氛的感染,仍然是一片承平歡樂景象。所謂的六朝金粉、秦淮風月,較往昔更不會絲毫遜色,一天風月,萬戶昇平。夜來絃歌不輟,席開流水,正是此一風月場合最佳寫照。
君無忌、苗人俊來到這裡,其時已近午夜,卻當風華之盛,只見一片燈海,沿著秦淮河岸蔓延無限,來往遊人,戶限欲穿,多得是駟馬高軒的大官巨賈,更不乏走馬章臺的王孫公子,華車駿馬,鞭絲帽影,淹沒在各色璀璨的一片燈海里,對於一向酷愛自然,習於安靜的君無忌來說,乍然目睹之下,由不住大吃了一驚。
苗人俊站定腳步,頗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