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見一個人影。冷月、昏燈交織下,原本是活生生的人,也沾染了冷森森的鬼氣。
對於眼前的宮妝婦人,君無忌所能感覺出來的,依然只是彷彿透過面紗,那一雙光彩內斂的眼睛。
“果然是你。”疑是“李無心”的宮妝婦人,用著冷澀的口音,卻吐字清晰地說:“昨天在紅葉莊我就看見你了,我算計著你昨天深夜就該來的,三天之內如果你還不來,你知道你就不是你了。”
這一句“你就不是你了”,卻是一針見血,發人深省,絕不似初一見面的陌生口吻,倒似相知頗深的故人口氣。因此聽在君無忌耳中,大生震驚。然而,緊接著他也就鎮定了下來。
“這麼說,前輩你當是搖光殿的李殿主了?失敬,失敬!”君無忌緩緩抱起拳,向著對方深深一揖。這般恭敬施禮,對他來說,實不多見,那是因為沈瑤仙、苗人俊均是自己摯友,對方既是他二人的至尊長者,理當盡上一分弟子之禮。
宮裝婦人老實不客氣地受了他的大禮。“你說對了,我就是李無心,那麼,你也應該就是君無忌了,是不是?”說時她緩緩地向前移近了一步。雙方距離,當在丈許開外。
君無忌一面運功調息,隨時提防著她的出手加害。他當然知道,以對方“搖光殿”一代武學宗師的身分,不出手則已,一經出手,可就大非尋常,生死勝負往往在片刻之間,切切不可失之大忌。
這一霎,他可真是全神貫注,絲毫也大意不得,兩隻手早已凝聚了真力,必要時的雷霆一擊,實已是本身功力的精粹。在他感覺裡,當今武林,實在找不出幾個人能夠承受得住,只是眼前這個女人,很可能便是極少數的例外之一。
前文曾屢述及,大凡功力到了一定水準,懼都有自身所練的內氣真氣護體,乃致在進步之間,即能使敵人有所感應,而眼前的李無心卻大反常規,並不曾使君無忌有類似的感受。
君無忌不禁為此大大生出了懸疑。聆聽之下,他恭敬地抱了一下拳。應聲道:“在下就是。”說了這句話,大為感慨系之。只憑著李無心的料事如神,沉著冷靜,實已不知高出了自己幾許。
真實的情況是,昨日酒樓中,彼此雖隔著一層畫屏,對方臉上更蒙著一層面紗,她卻已把自己瞧得十分清楚,或許她已認定了自己就是君無忌,卻是那麼從容不迫,並不率爾的加以認定,卻自施展奇功,留下線索,蛛絲馬跡,引誘著自己的步步上鉤,自投羅網,自己真的來了,也就不打自招,無異說明了一切,即使有心扯謊,也是不能了。
再看方才少女的出現,該是何等精細的佈局?步步引君入甕,果然如其所說,三天不來,自己也就不是自己了。“三天?”偏偏自己連短短的三天時間也按捺不住,李無心這個女人,何至於把自己揣摸得如此清楚?只此一端,已綽綽勝過了自己,真正的交手,倒似多餘之事了。想到這裡,君無忌一時面色大慚,以他個性,原應自甘落敗,即行自去,只是眼前情形卻不能一走了之,還得打點精神,繼續對抗下去。
“你知道吧!”李無心緩緩說道:“在這裡,我只打算等你三天,三天之後,你不來我便認定你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便會走了,昨天在酒樓你所表現的沉著,很讓我吃驚。”微微頓了一下,她才接下去道:“你的冷靜沉著,幾乎不像是武林中一個拿刀動劍人所具有的態度,所謂‘重為善,著重為暴’,那是古來明君聖主所持有的態度,一個不輕易在小事上行善的人,也必不會輕易為惡。因此我總算對你有了一些認識,你所以膽敢與我為敵。便是仗恃著這種內涵功力,比較起來,武功倒是次要的了。”
說到這裡,她幽幽地發出了一聲嘆息:“怪不得我女兒會敗在了你的手裡。廢話少說,現在先讓我瞧瞧你到底有些什麼能耐?”
君無忌感覺到她那一雙隱藏在薄紗之後的眼睛忽似為之一亮,隨著她退後的身子,倏的人影電閃,兩個高佻窈窕身材的少女,已交叉著縱身而出,現身當前,正是李無心身邊的一雙女婢。其中之一,正是方才偽作摘果,引誘君無忌自行上鉤的束髮長身少女。不只是李無心本人的神出鬼沒,即以她身邊的這兩個小婢來說,也是這般行動飄忽,乍然現身,宛若一雙鬼影。
二女猝然現身,卻是心有靈犀,一經落定,左右各一,像是一雙凸出的虎齒,緊緊把君無忌嵌在正中。
君無忌在飯館己見過她們一次,尤其對於其中之一,更不陌生,二女衣著完全一樣,長可著地的緞質長衣上,各自繫有一根絲絛,一雙袖管,原是十分肥大,只在臨腕部位緊收縮小,便自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