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白了他一眼,沒說話,他的心裡很不愉快,被人曲解為怕死鬼,是莫大的恥辱,但他沒有辯解。
田生谷說:“你這小子,害得我們一夜沒得安生。你跑什麼?不知道隊伍等著吃糧?待會兒怕要槍斃你了,有什麼要往家裡捎的話,跟我們說說吧,孬好是鄉親。”
父親說:“你給我把臉上的血擦擦,別讓我這樣鼻眼不清地挨槍崩。”
田生谷跟劉長水交換了眼神,疑慮重重地說:“餘豆官,你不會趁著我給你擦鼻血時機咬掉我的手指頭吧?”
父親忍不住笑起來,他自然不知道臉上的笑容怪模怪樣,令兩個年輕夫子膽寒。他們互相推託著,誰也不敢冒風險。父親憤怒地說:“別他孃的推託了,不用你們擦了!”
田生谷怔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說:“豆官,不是我不給你擦,是你太厲害,村裡人都說你在日本用牙咬死了一頭狗熊,看看你,一口那麼結實的鋼牙。”
父親說:“別囉嗦了,我不用你擦了。”
田生谷從破棉襖的洞眼裡掏出了一團骯髒的棉花,小心翼翼地靠近父親,馬馬虎虎地揩了他臉上的血,又掏出一小團棉花,撕成二份,搓成兩個小球,堵住了他兩個流血的鼻孔。
這一堵使父親本來就發脹的鼻腔更脹得厲害,他嘟嘟噥噥地說:“你想憋死我嗎?快把棉花拿掉!”
田生谷說:“老餘,我好心被你當成驢肝肺,堵著怕你流血哩。”
父親說:“我血多,流不光,你快點弄掉吧,憋得我腦袋瓜子都發暈了。”
田生谷把棉花球兒從父親的鼻孔裡掏出來,厭惡地扔在地上。地上已經十分明亮,一粒黃銅彈殼兒閃爍著柔和的光輝。劉長水打了一個噴嚏,然後用明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