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噩夢般的遭際。持槍站崗的日本兵和偽軍也聚攏過來,圍著一隻白鐵皮桶吃飯。一隻削耳長臉的狼狗坐在桶後,伸著舌頭看著這邊的民夫。
大爺數了數圍著桶吃飯的十幾個鬼子和十幾個偽軍,心裡廕生了跑的念頭。跑,只要鑽到了高粱地裡,狗日的就抓不到了。他的腳心裡熱乎乎地流出了汗。自從跑的念頭萌動之後,他的心就焦躁不安。持藤監工冷靜的笑臉後彷彿隱藏著什麼?羅漢大爺一見這笑臉,腦子立刻就胡塗了。
民夫們都沒吃飽。胖子中國人收回洋碗。民夫們舔著嘴唇,眼巴巴地盯著那幾只空桶裡殘存的米粒,但沒人敢去動。河北岸有一頭騾子嘶啞地叫起來。羅漢大爺聽出來了,是我家的黑騾子在叫。在那片新開闢出的空地上。騾馬都拴在碌碡或石滾子上。高粱屍橫遍野。騾馬無精打采地叼吃著被揉爛壓扁的高粱莖葉。
下午,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小青年,瞅著監工不注意,飛一般躥向高粱地,一顆子彈追上了他。他趴在高粱邊緣上,一動也不動。
太陽平西,那輛土黃|色的汽車又來了。羅漢大爺吃完了那勺米飯。他吃慣了高粱米飯的腸胃,對這種充滿黴氣的白米進行著堅決的排斥。但他還是強忍著喉嚨的痙攣把它吃了。跑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他惦記著十幾裡外的村子裡,屬於他的那個酒香撲鼻的院落。日本人來,燒酒的夥伴們都跑了,熱氣騰騰的燒酒大鍋冷了。他更惦記著我奶奶和我父親。奶奶在高粱葉子垛邊給他的溫暖令他終生難忘。
吃過晚飯,民夫們都被趕到一個用杉木杆子夾成的大柵欄裡。柵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