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 志皓悔得腸青,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什麼可以接受,什麼又是不能,重要麼?或者只有這一刻,揪心的痛是重要的,別的,通通都不重要。於是伸出手來,用拇指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淚滴,好像以前無數次,那人做過的一樣溫柔。
這只是很應景的一句話,但靳辰怔了一怔,眉峰竟真的舒展開了。
“乖,別哭了。”志皓把所有七上八下的情緒都壓下去,伸出手,抹掉那張臉上所有的閃光的水跡。
“嗯。”靳辰微笑著點頭,眼神恍惚。
“乖……別哭了……”志皓終於意識有到有點不對,試探著又說了一遍,靳辰的神色越發柔和起來,重重的點頭,像一個乖巧的孩子。
別哭了,別哭了……Don't Cry……please don’t cry
電光火石之間的靈感,他忽然記起了那首靳辰一直彈,一直哼的歌,究竟叫什麼名字,只因為最初聽到的是鋼琴,所以一直都想不到竟會是搖滾樂。
志皓越發小心的在哄,靳辰的眼淚卻越流越多,到後來索性把人拉到自己懷裡,臉埋到他肩上,淚出如湧。
有多久了,十年?二十年?或者,他一直以來就是在等待著這樣一個人,一個安全的人,全心全意的對他,會在他眼淚落下的那一刻幫他把淚水抹去,溫柔的對他說:不要哭。
只是快二十年了,他找到了這個人,卻已經沒有能力,把人留在身邊。
二十年前,他變得不會哭,二十年後,他已經不再會愛。
這人想要的承諾,想要的安心,想要的未來,他都給不出,因為他都不信。
隔著層層的衣物,志皓仍然可以感覺到有種溫熱傳到肩頭,他全然無措,只能小心的抱著懷裡人,輕輕的用手拍著。
“我沒事的。”靳辰哭完了,眼睛有點腫,但神色優雅依舊。
是啊,你當然沒事,志皓有點氣餒,靳辰永遠都沒事的,他怎麼會有事。
“我先走?”靳辰偏一偏頭,神色間有些依依的。
志皓張口結舌,腦子裡已經亂成了一團漿糊。
靳辰卻笑了,輕輕撫志皓的發:“我先走了,讓你困擾了……”他半咬著唇,有些歉意:“以後不會了,放心,我會沒事的,會很快……”
志皓怔怔的看他跳上車,保時捷的效能在此刻發揮到了極致,毫無聲息的啟動,緩緩的滑出去,像利刃滑過半融化的牛油。
心裡很亂,像是一盆被眾人翻撿過的色拉,濃重粘膩,一塌糊塗,什麼都鏽死了,已經不會轉。
志皓要彰顯專業,當然更多的是為了自欺,於是第二天還是硬了頭皮出現在會場,合該他命不好,這已經是最後一天,是靳老闆的個人秀。其實宣傳單子上一早說明,志皓沒細看,看了也不記得。
等他在場邊坐下左右一陣寒喧後再醒悟過來,已經無力逃生,算了,殺人不過是頭點地,怕什麼呢?還會被吃了不成?志皓心虛的自我安慰。
靳辰這一季的賣點是輪廓,一水兒貼身的斜裁,第二層面板般的妥貼,襯得臺上一干子衣架越發的高挑修長,整臺秀像支行雲流水的舞。而金屬色的銀繩裝飾則千變萬化的出現在各種不同的地方,女裝的裙沿,男裝的袖口,時而是一道勒邊,時而是一個妖嬈的結,貫穿始終串起了整場的秀。
志皓十分緊張,但一直在神遊,只看到霓裳一頂一頂的飄,全然不知道看了點什麼,能分出一分心思去與旁邊人點個頭已經是極限。
幕落,終場,所有人都屏上了一口氣,誰都知道靳辰此人十分自戀,最好的衣服都要留給自己穿,他是點睛的筆,一個圓而滿的句號,這一次自然也不會例外。
志皓仍然在神遊,但這一次卻看清了,因為那衣服太熟,熟到他只要一眼就可以看清所有的細節。
黑色絲絨的底子,暗色銀線繡的花,妖嬈曼麗的開滿了每一寸,袖口有粗的銀色織線盤花做的扣,這衣服,他有件一模一樣的一直都掛在櫃子裡,一次都沒穿過,卻已看了無數次,甚至閉上眼,就可以畫出那衣上的花。
志皓覺得這衣服簡直就是靳辰的最佳寫照,華美,繁複,卻又脆弱易毀的不切實際,這是隻能穿一次的東西,髒了連洗都不能洗。偏偏這樣的衣服,最最受歡迎,可以騙得訂單無數。
掌聲雷動,志皓機械的抬起手,跟著一起鼓掌,恍惚中看到靳辰在T臺的盡頭鞠躬,姿態優雅。
驀的,一個念頭,像彈子似的在腦海裡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