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34部分

像牧鴨人吆喝鴨子似的,嚴厲的的銅鑼趕著人急急地上工去,誰也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剛才還鬧鬧嚷嚷的草屋前的地坪裡,頓時空蕩蕩的,只剩下我和池新荷兩個。天地間的空氣似乎已凝固了,我們就那麼呆呆地呆呆地站著,痴痴地痴痴地相望著,好似兩尊雕塑。不過,我們畢竟不是泥塑木雕的塑像,我們如海的靈魂深處,颳起了十二級風暴,湧起了驚天動地的海嘯。我們都在記憶的深海里,打撈我們久被風暴摧折的記憶的沉船的碎片。我們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該不該說。此刻,各自的記憶如拔河賽開始時的繩索兩端均是勢均力敵的勁旅一般僵持著,我們就這麼僵持著,寸步不讓地僵持著。不過,別看男子漢力能扛鼎,氣壯如牛,堅如磐石,其實他遠遠敵不過柔弱如水的女人,水滴石穿,最終還是柔弱克剛強。時間的流水,終於沖垮了我的堤遠,我打破了這十分尷尬的沉默:

“池老師,我想,我想,竹海給我寫了信,他一定也會寫信給你。不過,我能騎腳踏車,昨天上午收到信後,下午趕路,今天早晨才到。而你,而你,不能乘汽車,要趕來,我估計,至少也得明天到。沒想到你來的這麼快,我們,我們也碰到一塊了。”

“尤書記,按常理推算,你估算的一點不錯。不過縣郵局我有個知心朋友,凡竹海的來信,她總是當天送到我手中,因此,信到的當天,我就收到了。儘管男人們經常拋頭露面,可他們的厚臉皮,往往不如女人的薄面管用。我曾經幾次來往農場,認識了農場兩個搞運輸的司機。恰好其中一個到了昆陽,他晚上裝車,今天凌晨三點起程,因此,比起你來,到農場只落了你一步。你與竹海曾經是極好的朋友,如今你地位飆升,竹海已淪為階下囚,你仍不忘故舊,一如既往器重他,聞訊前來憑弔。竹海泉下有知,一定萬分欣慰,我也十分感激。”她開始強忍悲痛,控制感情,想平靜地訴說,但是,她內心潮湧,脆弱的堤壩又怎麼能擋住?說著說著,就哽哽咽咽地悲哭起來,我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陪著她簌簌地掉眼淚。我們悲泣了好一陣後,我覺得此行有許多事,我們還有料理,哭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於是,我抹掉了眼淚,悽悽地說:

“池老師,既然我們來了,還是去尋覓尋覓他的最後的足跡吧,或許我們能有些意外的發現。”

新荷氣咽聲吞地肯首後,我們就走上了牛棚去湖濱的一條人們用腳板磨出來的路,去尋找你在湖洲上的最後蹤影。據你的同伴介紹,你尾隨屈子的當晚,雷電風雨大作,你的凌亂的足跡,早給雨水蕩平了。我想,你竹海的眼裡容不下沙子,容不下這人世的汙穢,老天也可憐你,讓你來得乾淨,去得也乾淨,才下了這場大雨。但我又想,你不是過而不留影的薄天飛的雁,你是個與地上的石頭一般堅硬的實實在在的人,大雨時,土地酥軟,應該留下的深重的足跡,怎麼會消失得一干二盡?可是,我們披草躡跡尋覓,心目力裡懼窮,就是不見一點蛛絲馬跡。我想,大概是你竹海走了的第二天黑早,大家驚慌地湧向湖濱,人們踐過地面的遍地的足跡,如隆冬的大雪,將大地上的一切掩蓋了一樣,已將你的足跡,深深埋葬了,我們又哪裡還能尋到你的蹤影?

到底女人心思比男人細,池新荷說你竹海那麼聰穎,不想讓人找著,投水的地方當然不會在近旁;路上的足跡磨滅了,覓不著,水下的泥面上的足跡,搜尋的人應該不會被尋覓他的人的足跡所掩蓋,我們就到水裡尋。於是,我們就順著水邊走。走了一陣,池新荷突然發現前面有一處,岸邊模模糊糊有蹤跡,水中似乎也能見到清晰的腳印。可是,走近一看,一群游魚向湖中箭一般地逝去,仔細看,乃是水牛留下的腳印,它的蹄爪的走向,不是由湖洲指向湖裡,而是由湖裡指向湖洲,看來,牛不是下湖飲水,而是從內垸遊過湖來,到洲上覓草吃。

我們繼續循著水濱急切地走,前面大片野荷擠擠挨挨,熱熱鬧鬧地延伸到了天邊。風過處,滾滾的碧浪中,星星似的紅荷點綴其間,著實讓人愛憐。池新荷想,你竹海不是最憐愛的出汙泥而不染的荷花麼,說不定你想在這裡找到自己理想的的歸宿?她忘無所以、悲痛欲絕地哭著奔過去,發現荷蔭深處,彷彿有個什麼東西浮著,就像人弓著腰的背,頓時,她受傷的野獸淒厲地尖叫著,痛哭起來:

“竹海啊竹海,你怎麼這般絕情寡義,你明明向我誓言,要堅強活下去,說嚴冬過後暖春就會來。我知道你對蓮荷情有獨鍾,就將這裡當夢鄉。可是,可是,你安眠在這裡,為什麼不招呼我一聲?竟將我一個人拋在這個冷漠的世界上,孤零零地受淒涼?竹海呀,你好狠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