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從錦兒的額上冒出來,她看著安遠兮的表情,就像是在看地獄裡的閻羅。安遠兮緊緊地盯著她的表情,緩緩道:“或者我們還可以試一試梳洗,我說的可不是女子的梳妝打扮,而是把受刑人的衣服剝光,放在鐵床上,用滾開的水往他身上澆幾遍,再甩鐵刷子一下一下刷去他身上的皮肉,就像民間殺豬用開水燙過之後去毛一般,直到皮肉刷盡,露出白骨。對了,那行刑的刷子要一直放在開水裡煮,這把刷子被血肉糊住了,就丟進開水鍋裡泡著,換一把刷子,刷到最後,連骨頭都能刷化……”
安遠兮的語速極慢,又極詳盡地解釋著每種刑罰的細節,彷彿那些酷刑活生生展現在眾人面前,我都聽出一身冷汗。錦兒的臉抽搐了一下,臉色變得慘白,安遠兮寒聲道:“你還不肯說嗎?是不是很想試一試?”
“我……”錦兒的眼中湧出深沉的懼色,咬著唇,半晌不語,片刻之間,臉已經隱隱泛青。安遠兮吃了一驚,衝上前去,一把捏開她的嘴,怒道:“該死!”他話還沒說完,那錦兒口鼻之間已經流出汙血,臉上的青色已經迅速轉濃,兩眼一翻,已經沒了氣息。
我驚得站起來,雲修和雲乾圍上去,臉色也不好看。雲乾氣恨道:“這丫頭嘴裡竟然藏了毒丸,著實可十恨!”
雲修轉頭看我:“少夫人,這件事怎麼辦?”
我看了一眼安遠兮,見他不出聲,想了想,道:“報官。只說錦兒起了貪念,偷了老爺子的財物,被梓兒和雲竹撞見,情急之下殺了他們,然後服毒自殺。束竹紫砂壺的事,先不要張揚出去。”
雲修連連點頭,一個束竹紫砂壺牽涉了三條人命,這當中有什麼玄機,在沒有弄清楚之前就洩露出去,可能會打草驚蛇。那錦兒潛伏在雲家這麼多年,必有所謀,背後說不定還有什麼勢力指使。看了一眼屋裡的三個死人,我覺得胸口煩悶得透不過氣:“把他們的後事打點一下,梓兒和雲竹死得冤,好好撫卹他們的家人。小叔,你拿那壺跟我到書房。”
第23章分家
“這件事你怎麼看?”我坐在軟榻上,拿起那個摔破的束竹紫砂壺仔細端詳。壺身裂開,露出和著陶泥的小竹,怎麼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
“要搞清楚這把壺有什麼玄機,才能知道錦兒為什麼要偷這把壺。”安遠兮靜靜地看著我,“這件事我會查的,你放心。”
我點點頭,將破壺擱到身側的矮几上,抬眼看他。我有多久沒有認真地看過他?有多久總是刻意地迴避與他的目光相對?我細細地打量他那張漂亮的臉,安遠兮,跟以前真的有了太多太多的不同。以前在滄都時,我第一眼見他,也曾為他那張臉驚豔過的,可自他回到侯府後,他那張清俊漂亮得與鳳歌不遑多讓的臉,卻再沒有給人留下更深的印象,似乎是故意在掩飾自己的風采光華,故意讓自己變得不起眼,即使是暴露在日光下,也將自己藏得很深很深。而在剛才,在他審問錦兒的那一刻,他身上的氣質驟然一變,就像一顆蒙塵的珍珠,被人洗淨浮塵,驀地散發出清冷卻令人無法移目的光彩。可是,人怎麼會有這麼巨大的改變?僅僅數月的習武練功,就能讓一個人脫胎換骨嗎?
他見我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遲疑道:“大嫂還有事嗎?”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從哪裡知道那麼多東西?”我心裡帶上一絲期待。安遠兮,不要隱瞞我,請告訴我實情,只要是你告訴我的,我都會相信。我定定地凝視他,輕聲道:“江湖的典故、殘酷的刑罰,或者還可看來聽來,但傷口的鑑別卻不是朝夕之間所學便能準確判斷的,你從哪裡學來這些東西?”
“這重要嗎?”安遠兮平靜地看著我,斂下眼瞼,半晌,低聲道,“大嫂……無論如何,我不會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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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你的確不會害我,可安遠兮,你隱瞞我的那些秘密,若超過了我能承受的底線,會在我們之間生生挖開一條鴻溝。我不想……不想用別的方式、從別人的口中,知道那些事,不想打破我對你的信任。
失望地斂了眼瞼,我自嘲地笑了笑:“我沒事了。你去吧。”
官府很快來結了這樁案子,這件事令我轉移了注意力,沖淡了對老爺子逝世的悲傷,這以後府中沒再發生這種令人擔憂的事了。之後為老爺子舉行了大殮,漆棺、立銘旌、苫次,然後等著祭奠,老爺子在朝廷混了一輩子,前來拜祭弔唁的官員絡繹不絕,按官銜高低由高到低分成多批,竟生生排過了三七。而其中最顯赫的祭拜者,自是大殮當日攜新封的雲貴嬪歸省弔唁的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