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一展手藝,說是要歡迎楚玄晚餐要格外隆重。
楚玄藉此機會問千乘迴風道:“你意下究竟如何?”見他不語,又道:“迴風兄對千乘世家現狀未必滿意,若能親掌族中大權,定可將千乘世家的名聲變更過來,使之不再是單純的滿足某些人私慾的殺人工具。大丈夫須當機立斷,莫再遲疑。”
千乘迴風道:“不是我不想與你合作,想必你也知道,燕屏名義上是宮中雲貴妃,若是我和朝廷接觸過多,勢必會被有心人覺察。江湖朝廷都不過如此,稍不小心便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境,我做殺手也做了十二年,如今能覓得終生伴侶,已不願再在這趟渾水裡糾纏下去。大楚北面三千六百里有一小國,名為畢索斯,那裡景色美麗,民風淳樸,是難得的安樂之地,我準備帶著燕屏到那裡去。”
楚玄沒來由地覺得眼睛一熱,道:“準備什麼時候動身?”
“二日後深夜。”
“那我便三日後攻城。”
千乘迴風深望他一眼道:“多謝。”
二日深夜,天降大雪,飄飄灑灑,似這人生難測的別離。
“官場險惡,帝心難測,君須及早抽身為上。”這是千乘迴風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燕屏也沒有哭,她和他共飲下一杯烈酒,擲杯大笑道:“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何人不識君!”
楚玄也大笑,這世上終究還是有真正的山盟海誓無猜疑,有人只羨鴛鴦不羨仙,雖然不是他,但最珍視的朋友能獲得幸福,豈不更令人欣慰。
若燕屏沒穿越時空來到這個世界,說不定他早在絕望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若是他沒有慫恿皇帝揮師下江南,就不會迫得一對好友逃亡海外;但若不是這樣,燕屏又焉能從深宮逃出,又哪能遇見千乘迴風締結連理。
一飲一啄,生離死別,皆是前定,半點由不得人。
眼看著馬車越去越遠,終於消失在以他的目力也無法探及的遠方,他突然興起了去連雲山一探的念頭。
以他之輕功,登上那絕頂也已是天邊曙色初露,陣陣寒意襲來,極冷,卻冷不過他體內血液。
他茫然四顧,雪地上沒有絲毫足跡,無需一葦便可渡江,又怎會連踏雪無痕都做不到。這樣的自己到底還算不算是個人,絳雪一重重練了上去,呼吸都變得可有可無,便是將他埋在土裡七晝夜,怕都不會有什麼事吧?外面還是溫香軟玉,裡面卻早是血化為冰骨凝成玉,一點心如死灰。
懸崖千丈,昔時那少年便是從這裡跳了下去,他並沒有自己今日的奇遇,想來多半已是屍骨無存了。
楚玄這樣想著,縱身躍了下去。
便是再陡峭的絕壁,也總會有可以立足的地方,雖然這對於凡人來說完全是不可思議的事,他足足用了一個半時辰,方才下到崖底。令他失望的是,這裡並沒有相通常武俠小說說所說的那樣,有著一潭池水或者一方溫泉,而是寸草不生的堅硬石地,便是以他今日這樣非人的體質,摔下來估計也只有死路一條,更不用說溫璧了。
他想哭,卻連眼淚都流不出一滴,倒不是什麼欲哭無淚,而是他體內的液體都已經開始凝結了。
少年的音容笑貌清晰地浮現在眼前,那些欲說還休的脈脈無語,那甘心赴死的絕裂愛戀,只恨我明白得太晚,而你表白得太遲,而我們最後所擁有的,也不過就是那一個落在面頰上的淺吻而已。
若有來生,我定不負你。
恍惚之間似有人在背後低語,楚玄猛地轉頭,卻只看見一株小草,色如美玉,中間一個硃紅色的小花苞,風吹過草葉有異聲發出,如情人溫柔的呢喃。
“這是什麼?”江惜聖好奇地看著那株小草,準備伸手去摸一摸那玉一樣的葉子—
“不要碰它!”楚玄皺著眉頭開啟了他的手,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厲,“這在人間是很難養得活的,塵世之人碰它一碰就會延遲三日花期。”
切,被鄙視了,皇帝萬分沮喪,訕訕垂著手哈巴狗一樣跟在他身後。
楚玄極小心地把那株小草移到了玉盆裡,按書上說的是要藍田玉精製成的花盆,這短短時日之間又如何尋得到,只有在平王府中撿了一塊最好的羊脂玉磨製成玉盆暫時替代。江惜聖見他注視著那株異草,竟露出溫柔異常的笑意,倒似看著情人一般,不由得醋意大發,問道:“莫非它比我還要好看?”
楚玄忍無可忍道:“你還正常麼?竟然連一株草的醋都吃起來了?”
“那是因為我太愛你……”
“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