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來的東北風相當猛烈,震得耳膜“突突”作響,呼嘯的風聲裡還夾雜了一絲猶有若無的悲鳴,微弱卻清晰地從身後的叢林裡傳出,一下一下地敲打著她的心靈,她不由自主地抱緊雙腿,將臉埋在膝間,強忍著落淚的衝動不忍傾聽。
那是象群哭泣的聲音,它們正在為死去的同伴舉行“葬禮”。每當有大象死去,它的家族成員會定期地來到屍體旁徘徊,一邊轉圈一邊發出類似哭泣的哀鳴,直至有一天,屍體化作了骨骼,它們就會把白骨拆成小塊帶到叢林深處用泥土掩埋起來。非洲象這種奇特的喪葬儀式令動物學家們感到震驚和慨嘆,原來在情感的領域中,人類並不孤單,動物也和我們一樣,會為同伴的死亡而難過悲傷,我們的表達感情的方式不比它們高貴多少。
所以唐謐時常會思考這樣一個問題,到底是動物具有人性,還是人具有動物性?在穿越叢林的途中,她看到了不少大象的屍體,象牙被鋸掉,身上佈滿了彈痕,有一些的肉體已經腐爛露出白森森的肋骨,但曾經美麗的灰色眼睛仍然睜大著,悲哀,恐懼和不解濃縮在渾濁的晶體中,明晃晃地逼視著湛藍的天空,彷彿在質問為什麼奪取自己生命的不是猛獸或者疾病,而是一顆顆細小的子彈以及背後那一張張貪婪的臉孔。
唐謐用鏡頭將它們的質問與疑惑記錄了下來,拍攝前的種種疑問也開始有了答案。因為偷獵者的屠殺,象群中的“成年人”都死得七七八八,留下了大量的孤兒。大象是極具家族性的動物,沒了父母的愛護與教養,幼象會變得不知所措,性格也會變得扭曲而暴躁,肆意地開展攻擊。更重要的是,為了生存它們的身體機能會自動退化象牙以逃避追捕,動物對環境的適應性遠超過人類想象,達爾文的進化論早已指出這點,只不過現在,造成它們進化的不再是自然而是人。
忽然,一連串尖銳的槍聲在山下響起,驚雷般打破了她的沉思。
唐謐心裡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那些偷獵者,她迅速地俯下身體,匍匐著靠近山崖邊緣,拿出隨身攜帶的望遠鏡檢視山坡下的情況。目光掃過一叢叢低矮的灌木和茅草,當看到不遠處那棵高大的猴麵包樹時,幾道銀色的光芒透過望遠鏡射入了眼內。她調整焦距,景象越發清晰起來,猴麵包樹下站著一群人,閃光正是從他們的手裡拿著的東西上發出。
一把把嶄新的M12S衝鋒槍在陽光下發出烏金般的光澤,輕盈的體型,流暢的線條,被那些身穿軍裝的男人握在手裡靈巧得如同玩具。如果不是槍口仍然散發著陣陣硝煙,如果不是看到那些人衣服上的叛軍標誌,唐謐幾乎以為眼前的一幕是某個劇組正在拍戲。
“他們就是Z國的叛軍吧?難道又要開始屠殺大象了?”,唐謐思忖著,感到一線灼熱從胸臆間騰起,憤怒隨著血液從心臟往腦際衝去。如果說她在叢林裡拍到的是受害者和兇殺現場,那麼底下的那群人正是作案兇手,但現在她又能做些什麼呢?難道衝下去指著他們的鼻子罵:“你們是兇手!”
愚蠢的行為除了導致死亡和增長屠殺者的氣焰外,根本毫無用處。
她握緊了望遠鏡,命令自己冷靜下來,得好好思考該幹些什麼才能獲得最佳的效果?
這時,叛軍中一個貌似首領的男人站了出來,他把槍放在手裡掂了掂,臉上呈現出滿意的笑容,朝身後揮了揮手,一群身形健碩的大漢便抬著十幾捆碩大的象牙放到了對面的卡車上。而在卡車旁站了幾個穿著西服帶著墨鏡的白人,他們的腳下佈滿了木箱,開啟的箱蓋裡露出各種武器烏黑冰冷的身影,它們被雜亂地堆放在一起,就像市場上的大白菜似地散發著腐爛的氣息,源源不斷地被送入買主的手中。
“原來他們正在交易軍火。”,唐謐抿緊了嘴唇,心裡瞬間有了定奪。扔下望遠鏡,飛快地架起腳架開啟相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調整著最佳的光圈和快門速度。本來今天她只是計劃檢視地形和挑選拍攝地點,並不打算展開正式的拍攝,所以沒有攜帶太多的器材裝置,甚至連裡奇也留在了部落裡繼續鼓搗他的燈具。但機遇就像烈性的桑巴美女,總喜歡在你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丟擲挑逗的媚眼,能不能俘獲她,就全憑瞬間的反應了。
鏡頭裡,一個高個子白人走到首領面前接過一隻絲絨袋,從裡面取出顆晶亮的東西,然後把它放在陽光下輕輕地旋轉著,七彩的炫光從那顆小小的物體上射出,映著那人的一頭金髮分外耀眼。唐謐把鏡頭對準了他的臉和手中的鑽石,嗯,此人輪廓深邃,臉部線條也很完美,絕對是張上鏡的臉。
“親愛的軍火商先生,把該死的墨鏡摘下,讓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