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5部分

在家裡睡覺,雖然他們從未有過床上真正的男女情事,夫妻之間,多半時間宛若兄妹那樣有規有矩,然而今夜老大不在床上,她反而有些不適,覺得猛的一下,屋裡人煙稀少,床上空空蕩蕩。一面覺得輕鬆而又安靜,另一面又覺得寂寞而又空虛,心裡如被人掏走了一些東西一樣。她鑽在被窩裡邊,如一條魚孤零零地遊在一面湖裡,隨心所欲著年輕媳婦各樣的睡覺姿式,脫了往日睡覺從不脫下的貼胸的兜肚衫兒,又解了嫁到劉街以後,才學著戴的|乳罩兜兒,單穿一個用線織的三角褲衩。輕薄的夏被,是紅綢表面,為了天寒時被裡不冷刺身子,那被裡就用了娘在她出嫁前特意紡線機織的白色粗布。如今粗布的被裡已經成了稀罕的貴物,聽說城裡人為買粗布被裡還特意開著小車跑到深山溝裡,出的價格比買綢子被面還要昂貴。可是,金蓮卻從來沒有自覺得粗棉被裡有啥兒好益,布面上留下的紡線疙瘩,雖只有半個穀米大小,在她身上划著,卻宛若砂紙在她光潔的面板上拉來磨去。她拿手在自己肚上摸了一下,又在大腿上摸了一把,面板的滑潤使她自己大吃一驚,就像她出嫁時才發現自己到了該出嫁的年齡一樣,到眼下靜無聲息,只有獨自時候,金蓮才發現她的肌膚如玉般的光滑,絮一般的柔軟。她的手放將上去,又不自覺地滑將下來。她為自己光潤的身子激動起來,學著十幾歲前的模樣,脫了僅穿的那條針織褲衩,渾身一絲不掛地在被窩裡翻動遊蕩。她覺得身上的輕鬆,如累了一年的身子在溫泉中泡了一場。在耙耬山脈的中段,有一個叫燙池的地方,那兒的溫泉不熱不冷,每次農閒或是年前,去那兒泡上半晌,走路輕得能飛到天空。

眼下,金蓮覺得自己只消一躍身子,不飛到門外窗外,也能跳到房樑上去。她望著瓦屋的房頂,聽見新瓦新磚的硫磺氣息在屋子裡緩淡流動的聲息,聽見汗從身上向外浸潤的滋滋的音響,聽見脈管裡的血液湍急的鏗鏘叮噹。她覺得她的腦裡雲裡霧裡一團,看見了老二,看見了老大,看見了劉街,在那霧裡時隱時現。她有了些激動後的急躁,將手按在自己的|乳頭兒上,心裡咚地一下,那手就又被飽脹的|乳頭彈了下來。

她從床上坐起,久久地低頭盯著自己裸天露地的雙|乳,臉上的熱躁到了火燒火燎時候,便穿上針織褲衩,戴上|乳罩,下床到鏡前審看了一會自己的玉體,開門從屋裡走了出來。

院子裡盛滿了習習涼風。時值上弦月正為尖利的當兒,水泥地上的月色厚如銅錢。院中央留下的樹坑裡,由於桐樹的瘋長,居然把水泥地面撐脹下許多裂口,夏夜歡歌的蛐蚰,就在那裂縫中舒彎著嗓子叫喚。金蓮坐在桐樹黑淡的蔭裡,雙手交在胸前,彎腰護著她那兔子似的雙|乳,把臉仰在半空,迷傻地盯著一顆藍瑩瑩的星星。熱躁從她臉上,身上立馬消散去了。大街上簡陋舞廳的音樂,一如既往地從院牆上漫流過來,像絲綢一樣從她的心裡滑了過去。樹蔭在不知不覺間慢旋到了別處,月光在她的身上浴淋得又明又亮。有一隻麻雀不知為啥從房簷下飛了出來,撞在稠密的桐樹葉子上,撲楞著落至半空,又閃著翅膀飛進了夜裡。

她望著麻雀飛去的方向。

她想它又不是蝙蝠,在夜裡無異於盲瞎,它會飛到哪呢?

她想也許又落到了誰家的房上。

她想一個院裡沒人,我要能睡著了該有多好,安靜得和沒有了世界一樣。

可她沒有一星兒瞌睡。

她想老二現在把老大送上了火車吧。

她說老二你是明晚兒趕到家嗎?又說金蓮,明晚你去接不接老二?

金蓮說,想去倒是想去。

她說不去算了,你在家給老二做上好吃的等他,把洗腳水倒在盆裡等他。

金蓮說我還是該去接他,接他到村頭的岔路口上,他只要從末班汽車上下來,第一眼就看見我立在路的中央。四處空無一人,只有我穿得漂漂亮亮,乾乾淨淨,身上的香味順風飄到十里八里之外。

她說,那你就接他去吧,倘是路上有人,你就站到王奶的茶屋門前。倘是沒人你就站到路邊的樹下,你突然走到他的面前,叫上一聲朋,接過他手裡的行李,他說這行李不重,還是我來拿吧,你就說,你坐了一天汽車,還是我來拿吧。你說你拿,你卻提著行李不動,不走,就那麼痴痴地藉著月色看他。他為人熟練,又長你三歲,你看他時候,他啥兒也都明瞭在心,這當兒他會說,咱回吧嫂子,大街上不定讓誰撞見,回到家裡多好。然後你就跟在他的身後,踩著路燈下他的人影,躲著偶爾碰到的熟識的目光,回到家裡,閂上大門,一直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