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拔,只有悲劇才能讓我擁有片刻歡愉,京城的闊人很多,多的就像茅坑裡的蛆蟲,他們也賤,賤的好似穿著金甲卻只愛推糞球的屎克螂,我愈是冷若冰霜,他們就愈發的瘋狂……嬌貴的姨太太小姐們,總是一邊哭的愁雲慘霧,一邊把身上的首飾一個勁兒的往戲臺子上扔,肚滿腸肥的老爺們,飛揚跋扈的闊少們,個個醜態畢露,比拍不死的蟑螂更叫人倒盡胃口……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生無所眷念,死無所畏懼。
直到那一天,我在臺上演著《百花贈劍》,終於,百花公主重逢海俊,方知當初贈劍為媒,終生相托的戀人,竟是裡通敵人的奸細,造成兵敗城陷父王慘死的罪魁……百花掩面抽泣,羞憤難當,對跪地求情的海俊切齒痛罵:好個辜恩薄倖負心賊,好個狼心狗肺寡情漢,縱然兩情似酥和蜜,縱然一心似魚共水,縱然同衾枕效于飛,縱然曾山盟與海誓,縱然有地老和天荒,縱然刀剜九曲柔腸碎,縱然舊事灰飛湮滅,縱然一切皆可重生,百花也決不寬恕!……百花親手血刃愛郎,而後刺瞎雙目,自刎而亡……我倒在臺上淚眼婆娑,沉浸在意境裡不願醒來。
一塊大銀錠砸在了戲臺上,囂張的聲音倏的響起:“什麼破玩意兒,老子看不上眼,改成百花與海俊盡釋前嫌,再親個嘴兒什麼的,重唱!”我揀起銀錠,狠狠的砸在了那人腳上,他抱著腳痛呼……數名如狼似虎的家丁蜂擁而上,看戲的人們四散而走,“他是我的人,戈什泰,適可而止。”一場暴風驟雨被一個清清涼涼的嗓音化解於無形,我循聲看去,頓時著了魔般愣在那裡,好一個俊美不羈的男子,他有一雙令人沉淪的眸,“明兒我再來看你。”他轉身離去,我的腦子一片空白,良久卻只想起一句戲文:空著我透骨髓相思病染,怎擋他臨去秋波那一轉,就是那鐵石的人兒也意惹情牽。
我第一次覺得人生不再了無生趣,我第一次往戲臺下細細尋覓,也第一次在戲臺上忘了詞……他沒有來,我第一次體會了悵然若失……他竟然在我的房間裡作畫,我第一次學會了欣喜若狂……
“你畫的什麼花?像燃燒的火,又像沸騰的血?”
“曼珠沙華,是開在冥界忘川彼岸的血一樣絢麗的花,是接引亡靈通向幽冥之獄的花,也是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葉綠,花紅,花謝葉出,葉落花開,也被稱做兩生花。佛經裡說:曼珠沙華,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註定生死。”
“你喜歡曼珠沙華?”
“不,我喜歡的是這條河,它叫‘忘川’,渡過忘川后,便忘卻生前的種種,曾經的一切留在了彼岸,化成妖豔的花。”
“你想忘記什麼?”
他答非所問:“知道我為什麼來看你嗎?因為你生就了一副好皮囊。”
……從那以後,他時不時的來看我,他作畫,我練戲,有時他會盯著我若有所思,卻很少主動說話……漸漸的,我開始變的排斥悲劇了,也開始討厭自己為什麼不生作一名女嬌娘……“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遍青山啼紅了杜鵑,那荼蘼外菸絲醉軟。”我停止了唱詞,忍不住讚道:“真美,渾圓若滿月,花瓣如砌雪,這回畫的是什麼花?”
“優曇缽花,在佛經裡被贊為具有超越世間一切色相的美,曇花一現便是從它身上來的。”
“你真怪,前段時間老畫什麼百鬼夜行,瞧著就怪糝人的,偏偏又喜歡研讀佛經。”
“我心裡就像擠滿了鬼魅的地獄,所以不得不借助佛經來調劑。”
“我曾聽人說:曇花一現只為韋陀,可韋馱尊者卻將曇花完全忘記。所以,它很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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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馱一日不記起,曇花便還有喚醒他記憶後重新開始的希望;倘若韋馱記起往事,卻說什麼‘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佛法故,兩者皆可拋’或者‘相見不如懷念’,曇花又情何以堪?”(注:九為何說出如此現代的話,請具體參見第55章倒數第三段。)
“九阿哥,如果我是韋陀,定不會辜負曇花的情義。”
“可惜你不是他。”
“那麼,我願做你的曇花,你可會辜負我?”
他不發一語,轉身離開……八天後,他終於又來了,我喜不自勝:雖然我註定成不了他的什麼人,但我要佔據他的整顆心,因為,我心裡已經全是他。
我開始學畫,我開始讀佛經,我開始挖空心思的討好,我拋棄了所有的自尊和驕傲,我狂熱而卑微的愛著,可到頭來,他卻打發了我一張冰冷的銀票:……只